“我在樓下。”
腦海中的弦猛地繃斷,心髒因為這兩句話開始莫名狂跳,餘生看了看飄雪的窗外,又轉頭看了眼廚房裡正在忙碌的黃秀和周政。
一種說不清楚的興奮和慌張從心底向四面八方湧出。餘生急迫地穿上拖鞋,棉睡衣外随意披了件羽絨服就哒哒直奔樓下。
空曠的小廣場被雪蓋了厚厚一層,踩上去是悉悉窣窣的緊實感。
沒有季方知……
餘生眨眨眼,又仔細看了一遍。哦對!季方知好像不知道周叔家的地址。
緊攥在手心的手機再次被解鎖,餘生一邊點開打車軟件打車,一邊轉身往小區門口的方向走。
隻是,剛走兩步,手腕處傳來一股大力,随後整個人直直撞進一個帶有冷意的懷抱。
“你要去哪兒?”
“我沒找到你。”被吓了一跳的餘生努力從懷抱中探出頭,滿眼驚喜直勾勾盯着那張一小時前還出現在電視屏幕上的臉:“我以為你在那個家裡。”
“那是我們的家。”季方知擡起一隻手将人重新摁回懷裡:“别這樣看我。”
“讓我抱會兒。”
“季方知你今天那身紅西裝很帥。”突然出現的人是雪夜裡的禮物,因此而迸發出的多巴胺在血液中肆意奔跑,歡呼雀躍。餘生閉上眼又往裡鑽了鑽:“我好想你啊。”
“别說話,餘生。”季方知的溫柔的嗓音裡帶着明顯的克制與壓抑。
流動的空氣停滞幾秒。
“我也很想你。”
“季方知你怎麼在抖?你冷嗎?”緊緊抱着自己的那具身體在難以覺察地輕微抖動,餘生瞬間忘記季方知幾秒前的警告,焦急開口,想要掙脫禁锢着自己的人。
“餘生,接下來的每句話都是我深思熟慮後的想法。”充滿磁性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讓剛剛還在掙紮的人立刻僵直了身體,做不出任何動作。
“我希望你可以仔細聽。”
大雪天的冷意順着身前人後退的動作鑽進羽絨服,鑽進心裡。漆黑的夜裡心跳停止時監護器發出的尖銳警報聲在大腦久久盤旋。餘生輕輕垂下眼,遮住所有難過:“沒關系季方知,你說吧,我會仔細聽。”
設想的種種場景遲遲不發生,起霧的眼前突然撞進一片潔白帶點深綠,栀子的香氣和雪花糅合在一起,圍在周圍形成一道巨大屏障,将所有落雪聲盡數隔絕在外。
餘生難以置信地擡起眼眸,視線裡隻留下頭頂雪花,滿眼認真的愛人。
“我總覺得兩個月的時間太短,短到不足以讓人看清楚内心,不足以讓一段關系變得足夠深情。”
“可是分開後的一個月卻格外漫長,長到我可以從頭将相處的瞬間細數來回,卻怎麼也走不到一個月的盡頭。”
“在我二十七年的時光裡,我從來沒想過會有一天,會有一個人突然闖入我的世界,改變我的時間流速,讓我每一瞬間,每一回憶都與她有關。”
“時間太寶貴了,你還記得嗎餘生?”
名字從面前的人口中提起,讓整顆心也随之高高懸起,紛飛的大雪齊齊定在空中,接下來的每一個字都深深烙在大腦深處,鑽刻在最寶貴的房間。
“我們在一起,好嗎?”
十幾年從不敢奢求的話語竟然有一天會出現在身邊,以為會是地獄,卻沒想過這是季方知給的天堂。看不清東西的眼睛隻能注意到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在潔白的雪中紅的分外惹眼,伸出的握着花束的手泛着紅還在微微顫抖。
幾滴雪花落在了手腕上的疤痕處,冰冷刺骨,混沌的大腦因此變得清醒,眼前又恢複一片清晰。生疼的痛意似乎在提醒人不要墜入黑暗前最後的美夢,不要把最愛的人帶進最痛苦的牢籠。
可是……
當十幾年不敢亵渎的美夢突然被告知可以變為現實,
她才發現原來自己從來都很自私。
“季方知,冬天也會有栀子嗎?”餘生伸手捂住季方知冰涼的手,眼裡被人占的滿滿當當,紊亂超速的心跳也随之漸漸平複。
“隻要你……”
後半句話湮沒在突如其來的深吻,靈活的舌尖肆意描繪唇齒形狀,毫無章法像是做了噩夢的孩子無助慌張地尋找最信任的依靠。
季方知穩住餘生的脖子,頭向後輕輕仰了仰,一股白氣從分離的縫隙輕快鑽出,卻又立刻被堵了回去。
“新年快樂!”不知是哪戶人家打開窗大聲喊了一句,于是不同音色的“新年快樂”随着炸開的煙花和劈裡啪啦的鞭炮一同響徹在夜色。
萬裡鞭炮長鳴,漫天煙花同炸,最深處的夜色,是兩個黑色的身影緊緊相貼,唇齒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