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上的評論如同點燃幹草的烈火,大風一吹,連帶着将周邊的物體也無情燒掉。餘生劇烈地喘着氣,渙散的眼前一陣陣發黑。周叔和黃姨不是這樣的人,他們什麼都沒做,清白了一輩子,因為自己被扣上這麼大莫須有的黑鍋,怎麼辦?怎麼才能解釋清楚?
還有周故言和季方知,他們什麼都不知道,這些事情他們從始至終都不知道,為什麼也要被這樣污蔑?都是因為她,全都因為她,15年前因為她,自己的父母死了,15年後又是因為她,自己愛的人又被全部害成這樣。
明明季方知都和她沒有關系了,為什麼還要遭受這些啊!
完了,他們肯定恨透了她。
“方知。”劉洋看着面前一動不動的人心裡湧起一股強烈不安,這種表情他隻在一年前去醫院領季方知回去的時候見到過。
“劉哥。”擡起頭的季方知表情扭曲的厲害,說出口的兩個字也顫抖到變了調。
這麼失态的表情這麼多年來劉洋從未見過。
“查到餘生消息了嗎?”
發覺季方知表情不對的瞬間,劉洋就點開了微博,觸目驚心的文字與視頻讓在娛樂圈混迹了這麼多年的金牌經紀人也倒吸了一口冷氣。
“怎麼會……”
“我先聯系工作室迅速發布聲明。”再震驚也不能忘掉正事,看到波及到季方知身上的戰火越燒越旺,劉洋不假思索就做出了這個決定。
“我先聯系一下周故言工作室,看看要不要出一份聯合聲明。”
“真是奇怪,他們公司這次怎麼也沒什麼行動,是在等我們先做反應嗎?”
一連串的話語遲遲等不到回答,劉洋終于從聊天框分出一個眼神去找那個還坐在沙發上的人。
“先别發聲明。”季方知冷靜的可怕,接起電話,轉身就往外面走:“等我通知。”
“喂!網上對你的抹黑隻會越來越不可控,不着急澄清你現在幹什麼去?!”
劉洋怒吼着追出去,卻隻見季方知開着車揚長而去。
早就分手了,怎麼還對你前女友這麼上心?!
顧星俞的家裡齊齊坐着三個人,加上一路狂奔趕到的季方知,一共是四位。
狀态不好的韓柔和周故言看到推門而入的人時還愣了一瞬,畢竟餘生和季方知早已毫無關系。
“我給她打了一上午微信電話,她一個都沒接,消息也不回。”韓柔眼眶紅的厲害,手機界面還停留在待接通的畫面。
“我應該問她要電話的,在她說什麼電話要保密的鬼話時我就應該問她要電話的。”
“聯系不上她怎麼辦啊?她看到這條微博一個人該多絕望。”
無響應的時間過長,手機自動挂斷了未被接通的電話,語無倫次的韓柔雙手捂住臉,肩膀止不住的顫抖。
周故言也面如死灰:“我爸媽也聯系不上她,一通電話撥過來隻問了一句有沒有辦法聯系到餘生後就被挂斷了。”
“再撥過去就是占線,估計這會兒在接受調查吧。”說到這周故言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反扣手機合上雙眼,說出口的話滿是悔意:“這麼多年這些事我怎麼什麼也不知道。”
“我們家跟毒是絕對沒有關系的。餘生那年才12歲她能知道些什麼啊?”
“她怎麼就突然被人搞了呢?”
“她身上的這些事我也從沒聽她說過。”韓柔擡起頭,滿臉淚痕:“我現在隻擔心她現在在幹什麼,她在哪兒?她在國外待這麼多年不會就是因為這種事,所以心裡有愧疚吧?”
“我找了一年。”沉默了許久的季方知在聽到韓柔說的話後終于慢慢開口,一字一句帶着莫大痛苦:“把M國和周邊城市都找了一遍,沒有她的消息。”
季方知的話讓韓柔愣了愣,張開口想問些什麼,卻又覺得這種場合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先去解決:“她們的項目是國家級秘密。”
“找不到她的消息很正常。”
隻有一人還在看着手機,随着頁面不停刷新,看清不斷上升的詞條是哪個時顧星俞倒吸一口涼氣,再也保持不了原有的冷靜。
“快看手機。”
“她發微博了。”
她?季方知腦中有根弦猛地繃直,深吸幾口氣才敢點開熱搜第二詞條裡挂着的用戶主頁。
隻有唯一一條,來自1小時前:
“@餘生:大家好,我是餘生,針對網上的實名舉報以及不實謠言,本人在此做出以下回應:
①我的養母養父為人正直,從未與毒販勾結,15年前的淮海一案罪犯已全部落入法網,當年本人才12歲,更不可能與毒販有任何聯系。願省監察委徹查此事,還我養父養母一個公道。而我的弟弟周故言從頭到尾都不知道我的家庭背景,更遑論借助關系“吸毒”。
②我與季方知的戀愛關系已于一年前終止,戀愛期間我從未向季方知先生坦白過我的家庭背景,他與此事毫無關聯,請大家擁有辨識能力,不要将無辜的人扯進網絡暴力之中。
③關于我的生母與生父,我的母親生雨是智力障礙人士,其心智隻有5歲,15年前因為我身患重病,為籌集醫藥費父親過度勞累最終腦梗去世,并非網上所傳的販毒。母親受販毒團夥的欺騙,利用其不具有辨識能力,且較能掩人耳目而唆使其走上不歸路。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之後,母親也在毒販落網的當天選擇自殺。
本意隻為解釋清楚當年的真相,而并非為母親開脫,作為其女兒,我深知此事罪大惡極,在此向深受其害的無數家庭表示歉意,所有的批評與責罵我都會盡數承擔,隻願這場事件不要再波及其他無辜之人。”
字字懇切,不求原諒。
餘生這段發言是在那條詞條登頂第一的幾分鐘後便發布,将他和周故言摘的幹幹淨淨。季方知眼睛痛的厲害,心髒也說不出的難受,時隔一年再次得到她的消息居然是以這種方式,這麼傷害她的方式。
之前關于她學術方面的網暴讓她整夜都睡不着,那這種呢?這種殘酷千倍的網絡暴力她承受的住嗎?她發出這段文字的時候有哭嗎?
明明不是她的錯,卻要讓她承受這麼多的責罵,一個驕傲地拯救了全人類的天才不到一年就成為千夫所指的對象,這種巨大的落差她一個人要怎麼捱過?
一顆豆大的水滴落在了那條微博上,季方知眨了眨看不清的雙眼,大腦猛地驚醒。
IP定位——D國。
D國?
當時怎麼會一心認為餘生會再次回到M國?怪不得查了這麼久,也去找了這麼久連個最基本的信息都沒發現。
“我前段時間才去過D國,簽證還沒過期,我現在飛過去找她。”語速很快,生怕多耽誤一秒。
“我跟你一起,我也有簽證。”韓柔抓起包跟上季方知的腳步。
“我回去找我爸媽,問清楚當年的情況。”周故言抹了把眼淚,擡腳往外走。
“那我去找公關,看看能不能給餘生把熱度壓一壓。”顧星俞撩了把頭發,額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網上的熱度遲遲下不去,天之嬌女墜落泥潭是大多數吃瓜者愛看到的場景,當一個人優秀到極點時,你會莫名希望在她身上突然發生點什麼,然後毀掉她最引以為傲的東西。
一些同行業的專業人士開始在網上發表自己“不帶個人感情”的發言,一位一位層出不窮,将大衆的憤怒煽動的更加狂烈,大部分人已經從謾罵販毒行為演變成了對餘生本人的攻擊,攻擊她這麼多年生活的如此惬意且名利雙收。這場網絡暴力已經完全偏離了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