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金牡丹的圓頭履踩在泥地上,泥水又濺在胭脂紅的裙裾上。
油紙傘上的雨珠如花濺起複滑落,傘下女子面色平靜地叩開雀京府衙的大門,交給衙役一隻錦盒。
錦盒内是信紙三張,一是婚書,一是和離書,還有一張是她的罪己書。
謝琳琅和離之心不可轉也,不惜自陳七出之罪。
其實她提出和離,江斐應了,還給了她放妻書,卻被她的父母扣下了……
謝琳琅自覺父親母親教授她的最好品質就是倔強,就像當初她執意要嫁給江斐,幾經周折後得償所願一樣,她這一回和離也非行不可……沒了放妻書,她便寫下罪己文書。
她道,餘與夫相親三載,夫待餘甚厚,而餘無子,使夫絕世,是為一罪,知罪而善妒,不予夫納妾婢,是為罪二……這幾份文書最終經知府,回到了謝琳琅父母手中,被燒為灰燼,而知府拿到了那份江斐寫下的放妻書。
謝琳琅自此與江家、與江斐,再無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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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濃如墨,海棠齋燭火微幽。
紫檀的官帽椅上兩個身影糾纏,王雪楹被葉珩抱在膝上,他在她頸間舔吮,逼得她隻能抱着他的脖子,不住昂首,戴着的銀飾上墜着的幾顆瑪瑙輕晃,銀片碰撞宛若風鈴,煞是悅耳,于葉亭曦如苗疆情蠱般勾人。
“可拿到了…我給你的手信…”他不忘問她話。
“唔…不、不曾……商隊隻有給府裡的绫羅玉器…嗯……還有别國香料什麼……”
“……”葉珩不語,隻是用了些力,聽見她輕嘶,方啞聲,“回頭我去二叔那兒再瞧瞧……”
“數日不見……會思念我麼?”他的手在她身前遊走,挑開她碧玉描金的披衫。
“…自然……”王雪楹伸手捧住他的臉,葉珩瞧着她泛紅的兩頰和仍在輕籲的唇,眸色沉了沉,便聽見她道,“我聽聞有的女娘會喚要應考的郎君‘相公’圖個好兆頭,放榜前我便喚你相公如何……唔……”
她的唇被吻堵上,再得喘息後,海棠齋隻餘下女娘語調不一的聲聲相公…
餍足的葉珩還要反怪她不知相思苦。
次日豔陽高照,房檐的融雪似雨珠一般滴落,夫婦兩個仍未起身。
天若魚白時王雪楹是醒了的,驚動了身側人複又被扶着腰鬧了一次,實在無力便又睡去。這是葉珩打兩個人成親後頭一次陪着她睡到起時,從前總是惦記着早起,夜裡的鬧也是收着勁兒的。
王雪楹伸手探在他腰上,抱過複又摸上一摸,從前總是空落落的身側有了人,她心下竟生出幾分滿足。葉珩說是個書生,腰腹上卻肌理分明……還很……她忽的翻了個身,捂住發燙的臉頰,卻被攬腰抱住。
葉珩吻了吻她的發,由發絲吻到她幾乎紅透的耳尖,王雪楹忍不住輕顫,便聽他道,“往後每日都陪着你醒來……可好…”
她于是轉身,吻上他那張總會撩動她心的唇。
他與她唇齒交纏,她卻不知,書生的腰腹是在很早之前聽聞她喜歡将軍後,瞧着那位風光無限的人,心裡被甚麼酸醋和自卑淹滿,連日在溫書間隙抽空練出來的。
至放榜還有些時日,兩個人就這麼成日黏糊着,羞得雲遮月罩。
到底是磋磨過了,這一日王雪楹正分點着那葉家商隊帶回來的貨物,腿一酸軟不慎踩到一隻滾動的小琉璃瓶。不及一旁葉珩扶住她便把腳崴了,立時被抱放在石凳上,請過大夫後,葉珩給她上罷藥,打橫抱回房裡,瞧得阖府唏噓。
阖府都曉得,自然就躲不過大夫人知曉,白氏到底坐不住,揀着葉珩去尋他二叔的時候,毫不憐惜地把還瘸着一條腿的兒媳給傳了過去。
王雪楹由祭歌扶着慢行,從海棠齋至婆母院裡足足行了一盞茶的時間。
到底覺出有幾分不妥,白氏喚人為她備了個高軟凳在腳下墊着,還着侍女為她拿了湯婆子在腳邊捂着。
“阿楹啊……”白氏喚她,“珩兒他怎麼也是要做官的人了,斷沒有成日與娘子厮混的道理…眼下我且不問了,往後你切記把着夫妻分寸,沒有越了丈夫去的道理…”
“那日他抱你引得阖府議論紛紛,我呢…吩咐下去切忌外傳,沒得哪個母親願意外人提起自己的兒子盡是他與夫人的私房事不是?”白氏說的真切,王雪楹明白她的意思,也省得婆母待她不算差,可心下卻始終不舒坦……那種感覺說不清明,她明白不是針對婆母的,而是某種……思想、觀念或者說……她說不上來。
午時葉珩回來,王雪楹對此隻字未提,他們還是那樣親密,葉珩卻莫名覺着又有甚麼東西隔在他們之間了。他私下問過菖蒲和祭歌後,省得是母親傳喚了她,猜到兩分,卻沒再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