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并無紙筆,馮銘之也未差人去拿。許芳會領會了他的意思,手蘸了茶水。
有些燙,手指頓時紅了小片。
他仍跪着,背挺得直,微有些緊繃,眼睛用力眨了幾下,試圖擠出些水,洗掉眼裡的血霧。一旁管事的正同馮銘之說話,勸他保重身體,得空出去走走諸如此類。
額角的血已經幹了,許芳會隻有一隻眼睛看得清,分神聽見管事的說:“近來局勢不好,上個月的貨至今還讓扣着,大爺前些天還病了……”說到此處停了停,過會兒才接上:“上回跟您提的醫生,您看要不要見見?”
馮銘之不語,眸光垂落在那隻沾着茶沫的手指上。
許芳會幹慣了粗活,手常年在冷水裡頭泡着,生過凍瘡,指骨突出,生得修長卻十分粗糙,不是嬌生慣養的手。
難看。
馮銘之斜倚着扶手,突然,沒任何預兆地上手捏了一下。同他想象中的手感一般無二,沒什麼好摸的。
冰涼的觸感自他碰過來那刻便滲透皮膚傳遍了四肢百骸,後頸稀短的絨毛立起來,許芳會本能地生出一股寒意。
手下不穩,最後一筆寫壞了。
胸口突地跳了一下,他下意識朝馮銘之望過去,恰同那雙眼睛對上。
旁人瞧着深情款款般的對視,許芳會隻覺遍體生寒,如同被巨蟒纏住了脖頸,随時可能喪命于此。
屋内一時靜得落針可聞,窗下點了香,許芳會絲毫不覺得旖旎。管事的不知何時退了出去,帶了門,走得悄無聲息。
許芳會愣了一刹的神,旋即将眼垂下。他看得出,馮銘之不喜歡他,甚至有些厭惡。
果不其然,下一瞬,馮銘之便坐直了,手收回來,拿帕子擦了擦。
說:“衣裳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