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靜得離奇,許是錯覺,許芳會竟嗅到了空氣裡漂浮的硝煙的味道。
牆外也靜,全不似往昔。
昨日吳管家過來,說契書這兩天就能拿來。屋裡該添置的添置了,該修繕的修繕了,也就這兩日。
他事前回去叮囑過許幺兒,将手上一半的錢都給了張嬸,拜托她多多照顧,可不知怎的,許芳會卻沒來由地感到了有些不安。
大約是讓白日裡的槍聲吓得草木皆兵了。
他其實想過要不要先将許幺兒接到身邊,可他這身份……許芳會低下頭,摸了摸頸子上被咬破的那處皮膚。
在許幺兒心中,哥當是頂天立地,無所不能的。
許芳會搭了眼睫,擰出帕子上的水。
許幺兒打出生就瞧不見,從小沒少被附近的孩子追着喊瞎子,敏感得厲害,若是聽見别人說他的那些話,不知要多難過。
所幸就這兩日了。
井水涼,擦在皮膚上很能消暑,原先的衣裳汗濕了,許芳會重新換了一件,出門倒水時瞧見了那隻貓。
月灑清輝,給那團白影也蒙上了層朦胧的玉色,許芳會站在廊下,燈籠暗紅的光打下來,在他身上鋪下一片極淡的光暈。
貓蹿去樹上,又猛地跳下來,樹上葉子掉了幾片,恰恰好落在許芳會腳下。
他靜一會兒,正要走,那貓突然不知瞧見了什麼,蹭地朝着院外蹿了出去,緊接着,傳來了什麼東西的叫聲。
凄厲的。在靜谧的夜裡顯得尤為突兀,甚至有幾分可怖。
那聲音不近,卻實在響亮。許芳會回頭看了眼主屋,擡腳走了過去。
大約是鳥一類的。他循着小徑走了一段,沒等見着是什麼,那叫聲就消失了。
應該是咬死了。
月挂枝頭,即便沒燈,也能将周遭的景象看個大緻。不知不覺,他竟走到了和前院兒相接的路上。
罷了,不叫了就成。
正打算往回走,突然,餘光好似瞥到了什麼,許芳會停住腳,就見不遠處水榭旁的石墩子上坐了一個人,低着頭,出神般盯着腳下。
是馮仕謙。
許芳會屈了下手指,想起了那日馬車上如坐針氈的一路,腳尖不經意地挪了方向,正欲悄無聲息地走開,馮仕謙卻在這時将頭擡了起來。
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