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七突然不提換自己來開車的事了。

她單手支着腦袋看着車窗外不斷向後掠過的景色沉思。

她知道雲冰誠沒了她的指揮，很可能會把車開過頭，但她現在思緒亂作一團，根本沒心思指揮她。

開過頭就開過頭，又不是不能回頭。

實在不行就換一家賓館。

問題是自己……為什麼會在雲冰誠主動取消約定後，從心底生出一絲可惜？

正在開車的人，可是她的宿敵。

她們之間有過太多的不愉快，如果雲冰誠沒有恢複記憶，她們甚至連坐下來心平氣和地交談都做不到，更别提上床。

在雲冰誠失憶之前，莫七也曾遠遠地看着她的身影在心裡勸自己——看在她這麼漂亮的份兒上，要不就算了？但凡她能軟下來一點，哪怕隻有一丁點，自己就能收斂所有的鋒芒，用理智而不是情緒來回應她。

可是每一次，當雲冰誠交疊着雙腿優雅地坐在椅子裡，用她清冷的嗓音說着冷嘲熱諷的話時，莫七就什麼理智都沒了——真想抓着她的頭發把她摁在地上，看看她狼狽的樣子。

一直忍着沒對雲冰誠動手，已經是莫七對她最大的溫柔。

可是失憶後的雲冰誠，别說軟下來一點，她整個人都是軟的，軟得讓莫七在面對她的時候，别說動手，連一丁點重話都說不出來。

其實以前也沒覺得雲冰誠有多好看……好吧，她确實挺好看的。

為什麼她的皮膚能這麼白又這麼光滑？柔軟而不失彈性。

為什麼她的眼睛能這麼清澈又這麼魅，每一次的眨眼都像是有預謀的勾引。

好想親吻她的眼角，好想更深入地親吻她的唇，品嘗她的呼吸和溫度，将她摁在牆上，壓在床上……

莫七崩潰地閉上眼睛，擡手順了把自己的頭發，同時“啧”了一聲。

她覺得自己大概是中了蠱，中了雲冰誠下給她的情蠱。

“怎麼了親愛的？”雲冰誠聽到那聲咂嘴，通過後視鏡看了莫七一眼，“難道親愛的喜歡被強迫？非要給個期限才放得下自己的羞恥心？”

“倒也沒有。”莫七冷聲回應，然後大概是覺得自己的聲音太冷了，又溫柔地補充了一句，“寶貝，你沒有做錯什麼，我很高興你收回了那個約定，因為我從小就不喜歡被強迫，我喜歡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下，但是……我想要回應你的期待，我不想從你臉上看到失望的表情。”

雲冰誠輕笑了一聲：“親愛的真的很溫柔呢，明明還沒有做好準備，明明我已經收回了約定，卻還是為了照顧我的想法，給自己這麼多壓力。”

莫七無言。

這個回應讓她有點失望，但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想要怎樣的回應。

難道她寄希望于雲冰誠苦苦哀求她，要她今晚就睡了自己麼？

莫七，你别太不要臉了。

既想睡人家又不想當那個主動的人去承擔所有的後果，哪有這樣的。

莫七暗暗歎了口氣，先把上床的事放一邊，再次确認了一遍雲冰誠對自己的感情：“寶貝，你确定你是真的喜歡我，而不是因為我們以前的關系？如果有别的什麼人跑到你面前說她是你的老婆，你也會喜歡上她嗎？”

“親愛的，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雲冰誠微微皺眉，露出受傷的表情，“我失去的是記憶，不是感情，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我是有感覺的。在我失憶後把我接到家裡好好照顧的那個人是你，你對我的好，我都看在眼裡，要真有人來我面前說她才是我的老婆，我一定會對她說——别玷污‘老婆’兩個字了，有多遠滾多遠，我沒有你這麼沒用的老婆。”

好的，是雲冰誠會說的話。

莫七的思緒還是很亂，唇角卻是不自覺地上揚了一下，然後用有些戲谑的口吻追問了一句：“老婆就一定要有用嗎？”

“嗯……她至少要會叫我寶貝吧？”雲冰誠揚着唇角答，“還要能告訴我，下一個路口往哪兒轉。”

莫七笑了，這次是直接笑出了聲，很輕的一聲，轉瞬即逝：“繼續往前，然後右轉掉頭。”

“好。”雲冰誠應下了。

她專注地開車，在莫七讓她右轉的地方毫不猶豫地右轉。

莫七看着她的背影，用餘光瞄着後視鏡裡她的臉，兩次欲言又止，最終什麼都沒說出來。

她想問她那天究竟拿着她的香水瓶問了什麼，又怕這話問出口會破壞她們現在的關系。

這種想問又不敢問，束手束腳的感覺，對莫七來說很陌生，很不适應，就像心上紮着一根刺。

換做以前，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拔掉那根刺，哪怕會受傷流血，也絕不多忍一秒。

但現在，她忍了。

車又開出一段距離後，前方出現了一個付費站。

付費就付費，車裡的兩個人都不差錢，哪怕其中一個可能忘了自己的支付密碼。

但是，随着距離越來越近，莫七逐漸意識到不對：“怎麼這麼多人？”

所有過站的車都被攔下，一群沒穿制服的人挨個兒敲開車窗，與車裡的人對話。

雲冰誠還在試圖分辨這群人是誰，車身突然一震。

她愣了下，轉頭就見莫七靈活地從後座鑽到了副駕駛座上。

看似輕松，磕碰了多少地方隻有莫七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