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
洶湧的人群中一隻大手猛然伸出,死死拽住墨羽的衣領,然後剝開人群,将他護在胸前。
“等等,包袱,被拿走了。”
墨羽想要再向來時的方向擠,但周圍水洩不通,步步維艱,隻能看着遠處瘦小的背影抱着自己的包袱艱難向外跑。
他心慌道:“怎辦,小妹給的盤纏都在裡面了,還有你的藥。”
“别急。”
賀瀝忍着身上被擠開的傷口道,護着墨羽離開人群向城外去。
盛唐衰亡,亂世重逢,食不果腹,衣難敝體,我唐軍大敗于起義軍黃巢麾下,奇虎營全軍覆沒。
“先在這裡休息下吧。”
賀瀝扶着墨羽倚在矮牆旁,附近還算人少,都是些老弱病殘,畢竟壯勞力都被發配到戰區了。
墨羽不間斷的咳嗽着,他死拽住賀瀝的破衣袖,那衣袖下原本結實有力的手臂早已蕩然無存,他暗了暗眸子,忍住咳嗽道。
“藥沒了,傷口會潰爛的。”
“無妨。”
賀瀝不甚在意,他本是奇虎營下一名出色的将士,殺敵報國是他一生的使命。可在戰友熱血殺敵馬革裹屍還時,他怕了,他逃了,落荒而逃。
狼狽不堪……
墨羽看出了他的心事,這場逃亂來的突然,他身體剛染上風寒未愈,身上隻剩下前些日子小妹寄來的盤纏裹身,如今又要南下去尋妹家庇護,隻怕是有命去沒命到。
賀瀝在生死間将敵營訊息帶回,創下重功,可在途中受到襲擊被斬下一臂重傷,再難上戰場殺敵立國。
這是他的痛,墨羽知道。
“今晚且先在這裡休息罷。”
賀瀝單臂支起朽木擋路,僻出小片空地。
墨羽燃起篝火,正敲打木石間,被賀瀝阻止。
“不可,會有人。”
墨羽猶豫“但……不燃會有猛獸襲擊啊。”
“現在不會了。”
賀瀝接過木石圍在四周組成障礙。
“現在戰亂,四周的動物猛獸早被人打了吃了,動物避人還來不及。”
“記住,墨羽。”
墨羽憑借微弱的光看向賀瀝,他渾身不帶戰場厮殺的戾氣,一雙明亮的眸子勝過月光的皎潔,他溫聲繼續道。
“亂世之下,最可怕的當屬人本身。”
墨羽愣了瞬,恍然間想起自己因沒有收買科舉考官而名落孫山,他才華橫溢,鶴立雞群,卻是個窮苦書生。
“我自是明白的。”
賀瀝看着他,兩人長久不言,數日的颠沛流離隻是個開始,如今行囊盡失,能趕多少路,能活多少日,皆未可知。
第二日
兩人安全過夜,繼續趕路,口糧皆空。
第三日
墨羽風寒加重,無力趕路,暫歇半日。
第四日
路遇劫匪,僥幸逃脫,賀瀝傷病加重。
第五日
逢路逃荒,賀瀝傷口惡化,墨羽病重。
第六日
饑苦交加,再難趕路,暫歇鎮腳。
第七日
逢臨暴雨,困于鎮腳,皆無力趕路。
……
接連數日,兩人共吃了半個餅子,三隻死老鼠。賀瀝傷口惡化嚴重,高燒不退,僅憑毅力支撐着,現下昏睡不醒,墨羽倒還好,風寒像是痊愈似的,隻是墨羽知道,那大抵是病入膏肓後的回光返照。
他摸了摸賀瀝滾燙的額頭,他的五指布滿劃痕,曾經提筆研墨狀如白玉的手早已不知去向,細小的傷口使得他觸感遲鈍,但熾熱的溫度依舊令他觸之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