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許歸沒幹什麼虧心事,但翻垃圾桶這種事,偷偷摸摸的,還在深夜中,難免有些被抓包的尴尬,她被這句話劈得腦海霎白,整個後背都麻住,燒了一天的熱都沒有這樣的威力,所有感官中隻剩個聽力,想抓住所有的聲音,偏偏後面那人沒了動靜,隻剩下風刻意地揚起、落下、揚起……
身體比大腦先有了意識,帶着懵愣的許歸緩緩轉身。
先前的話音聽起來那麼飄渺遙遠,原來,她離她這麼近啊……
黑長的直發微微揚起、落下,幅度最大時幾乎都要擦過許歸的手臂,許歸睫毛微顫,兜在口袋裡的雙手無緣故垂下來,藏在背後。
許歸覺得夜露有點太過濃重來,都要凝成夜霧了,讓她很難看清,模糊的右眼有些發燙,她微眯着眼,想壓下這種不适。
但她沒移開視線,面前的這雙眼睛很亮,亮得讓人不敢直視,又不敢不直視,隻能退而求其次,把目光聚焦在被那雙眼睛照亮的的小痣上,山根靠眼角的位置。
上眼皮很薄,眉眼間距很近,雙眼皮也是薄薄的一線,刺入鋒利的眼角,下眼睑卻捧起一汪黑眼圈,刻在眼周,同常人不同,隻顯明亮不顯疲憊,黑白稠麗鮮豔,很獨特,很合适。
美麗得有些刻薄了。
她的顱頂恰好與許歸的鼻尖平齊,仍在仰視,顯然還在等許歸的回答。
明明是正視她,許歸卻覺得面前的人向自己淩了一記眼刀,在口腔的上颚中刮刺,唇線緊抿,分泌的涎水像流出的鮮血,都藏得很緊,很疼。
“呃,我在…扔垃圾…” 許歸終于反應過來,舔了下幹裂的嘴唇,從口袋裡翻出一張紙巾,有點局促地攤在二人中間,“…這個。”
面前的她輕輕瞥過幹淨的紙巾,重新把目光仰放在許歸的臉上。
“哦。”她好像放過了她。
許歸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在緊張,她撓撓臉,順勢把卡在劉海上搖搖欲墜的發卡撓下來,握在手心,雙手又藏在背後。
見許歸小心翼翼的模樣,她像是沒忍住,輕笑出聲。
許歸耳尖稍動,睫毛上下卷翹,帶起眼皮滾起一圈燙意,她不喜歡這麼被動,沉默半晌終于開口道:“你是學姐嗎?”
“我不是你的學姐。”這是她第二個成句的話。
話音還未落下,就被吹走了,也吹走了她的眼神,顯得很冷冽。
許歸在她的眼神回避間,注意到她眼白靠眼尾處竟有一個紋身,很小,小到看不出顔色,讓人很難察覺。
瞳仁上也能紋嗎?
許歸想湊近了再看看形狀,但她克制住了。
怎麼回事?她的人設應該是社交高冷甜妹!
“那…我可以問你叫什麼嗎?”甜妹又在社交了。
聞言,面前的人又被她逗笑了,垂眸盯住她的下巴,又仰起:“我不想告訴你。”
許歸連續吃癟,可她說不出嗆人的話,隻是凝視面前人張合的嘴唇,不知是走神還是思考。
“但你可以叫我玄貓。”
這人說話真是大喘氣。
許歸虎牙勾着梨渦都笑出來,看向面前的…玄貓?怎麼會有人給自己取這樣的名字?
挺中二,挺…可愛的。
“玄…貓。”
“嗯。”
許歸聽到她的應聲,不由咽下幹澀的口水,想把昏脹也咽下去,想再同她搭讪一會兒,想說自己今晚就是随意出來轉轉,想說自己能吃膠囊但沖劑不行,想說自己其實是第一次翻垃圾桶……
但她什麼都沒說出口。
畢竟,她們都不認識。
對了,不認識,她還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呢。
許歸微微低頭,凝視她的面龐,從口袋裡不知摸出什麼,握在手裡,随後在她面前伸開——
“吃糖嗎?…玄貓。”
她的手心不僅有一塊薄荷糖,還有她先前從劉海順下來的發卡。
好蠢啊,忘記放回去了。
許歸恬靜的臉頰顯出羞澀,不知道今晚自己是怎麼了,笨頭笨腦的蠢樣子,她擡起另外一隻手,指尖蜷曲,準備把發卡拿回去。
可玄貓沒給她機會,率先伸手把她手心的東西勾走了。
一顆薄荷糖,包括一隻嫩粉色破爛小貓發卡。
發卡上的圖案和顔色都十分殘缺,随着年份磕絆和使用頻率逐漸褪色。
十分拿不出手……
破爛被她握住了,連着糖一塊握住了。
“謝謝。”玄貓仿若未知,一雙鋒利的眸子皎潔明亮。
二人又環抱在沉默中。
沒等許歸用破腦子思索出什麼話,就被打斷了。
“我走了。”
“哦…好。”
“發燒了就好好休息。”
許歸猛地擡頭,周圍已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