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歸婉拒隊友幫扶自己去醫務室的提議,一瘸一拐走得還挺快。
醫務室在宿舍環,刷臉進入。
腳步踩在地闆的聲音很清晰,許歸還以為是她的心跳。
醫務室一盞燈沒開,很暗,隻有外面稀薄的光在銀色器械反射又反射的光澤。
許歸踢到一個醫療推車,她蹲下去打開手機屏幕,将散落的物品撿起來。
“咔哒”——
角落裡,一盞台燈亮起來。
“還挺快。”
許歸擡頭,被那雙眸子亮得一晃神。
她起身,順勢坐在病床上。
這間醫務室的布局和之前教堂裡的一模一樣。
“嗯。”許歸摳着手中的腰帶,那道折痕在觸感下顯出溝壑。
許歸沒說話,也沒話說。
醫生走過來,在病床前停住。
屋子裡隻有一盞台燈,和那雙眸子。
“外套脫掉。”
許歸聽話照做。手臂裸露在空氣中,感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趴躺在床上,面龐陷在枕頭裡,眼皮翕動。
衣角被捋上去,動作有些太慢了,許歸不受控挺了下腰。
……然後,她一動不動。背部線條繃緊。
濕潤的棉紗團在背上滑動,像一條遊走的蛇。
……
冰冷的藥膏,更冰冷的是手指。
為什麼要用手指?
許歸抿唇。
藥膏敷過,傷口後知後覺燃上火辣辣的感覺,火舌舔舐,不留情面。
許歸咬牙顫栗,這種感覺比疼痛還要難以忍受,她的頭死死摁在枕頭裡……呼吸不過來了,許歸像是做了一場惡劣的抵抗,終于勝利了,得以猛地偏頭,篡奪空氣。
臉頰陷入一片濕潤……她是,哭了嗎?
不能這麼沒出息吧?
應該是鼻涕或者口水,許歸麻木地想。
———
“翻過來。”醫生命令道。
許歸反應了半天,她手臂撐在抓上,跪坐起來。
醫生就站在她面前,許歸稍稍仰脖,凝視她。
醫生一身白,一聲不吭回望過來。
好像在比賽。
黑暗中,許歸支起大腿,現在二人平視,她視線依舊凝着,伸手握住醫生的手腕,她把衣擺撩上去,舉起那隻手腕,貼在自己的小腹上。
許歸睫毛輕顫……
……她将那隻手上的殘留藥膏通通抹在上面。
松手時,曲起的指腹幹燥,擦過虎口。
許歸:“我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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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貓順勢後退,身影匿在暗中,垂眼看向許歸生疏的動作。
“我故意的。”
“你指代哪件事?”
“都是。”
“嗯。”
“不怪我?”
“你知道的比我多,何必問我呢?”
“我不喜歡反問句。”
“不怪你。”
所有擺放的剪刀、手術刀、鉗子、藥瓶、容器……它們泛着銀白的光澤,映出許歸的面龐。
玄貓看上去對許歸的回答還算滿意,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包裝袋的撕裂音響在屋子裡。
她又走進一步:“張嘴。”
是一根細長的钛合金小棍。
輕質的金屬抵在牙關,許歸不禁閉上眼睛,好若一個卡頓的貝殼,緩緩張開嘴。
然後……她猛地張開眼睛,因為太過驚訝,牙齒不慎咬到玄貓伸進去的手指。
玄貓蹙眉,另一隻手擒住她的下巴,許歸也連忙松嘴,舌頭都不知道擺在哪個地方,呼吸慌亂。
許歸的瞳孔在眼眶中小幅度震顫,近看,竟有些非人的感覺。
黑長的直發滑碰到她的手背,一觸即分。
滑膩……
二人離得很近,呼着同一片空氣,吸進來呼出去……進來……出去……
玄貓揚眉,這樣顯得眉眼距遠了些,薄薄的眼皮更薄更傲了。她把手指退出來,動作慢得很刻意,像個慢動作,伸在兩人的眼皮下。
瑩白的指尖,纖長的手指白得惹眼,但更惹眼的是上面挂着的一條銀絲……
顫巍巍,延展性不錯。
許歸偏過頭,緊抿嘴唇,好像無法忍受了。
“為什麼這樣做?你故意的。”
“對啊,我都是故意的,你不是不怪我?”
“……我沒在怪你。”
玄貓勾唇,手指抹在許歸偏過的面頰上。
許歸垂眸眨眼,盯着地闆和地闆上的光,她的手指上殘留一些藥膏的苦味。
她不知道自己來這兒是否是正确的選擇,這種……感覺太棘手了,她也太莽撞了,莽撞得不像自己。
對,一遇到她,事情就沒法把控。
為什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