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歸在幽暗中坐起身,手撐在額頭。
……她做了一場夢,夢到什麼卻記不清了,不是很舒服。
門外的動靜太吵了,宿舍的隔音做的不錯,也擋不住喧嚣。
她重新躺回去,用手指從行李箱的最深處勾出一個磨損掉色的小鈴铛。
“晃铛、晃铛……”
聲音還很清脆。
許歸的食指勾着它,生鏽的鈴铛反射月光映在她的鎖骨,也照出她幹裂的嘴唇。
她沒什麼表情,把鈴铛放回去,慢動作穿戴好打開洗手間的門。
……
完好無損。
許歸懵怔,洗手池和鏡子安安穩穩待在原地。
一切如常,洗手間透着股停滞的安靜。
許歸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劉海有些長了。
她漱完口,灌了一杯熱水……哎,又發燒了。
現在是行大時間03:48——
許歸對自己的睡眠很滿意,如果沒被吵醒,那就要破紀錄了。之前的記錄還是初三,她花了一整夜補完暑假作業,天蒙蒙亮倒頭就睡,直接錯過了開學,還是許婕接到學校的電話趕回家把她拎起來的。
她呆坐在床上,晃着腿一口一口抿熱水。
好好的三天假期,又被莫名其妙地燒掉了。許歸轉念一想,也沒什麼影響,反正她也隻會窩在宿舍裡,又沒有遊戲消遣,這樣正好睡過去。
“咚!”
重物摔打在門上的聲音。
許歸像個小老太太,縮着肩膀往上看,她覺得自己有點裝了。
她坐在床上杵了一會兒,又把椅子拉開坐上去,打開電腦……不知道點開什麼,一直在右鍵刷新……
六樓安靜了,屋子裡隻剩下中央空調的冷氣嗚咽和鼠标敲擊音。
于是許歸拆開一包壓縮餅幹在嘴裡嚼。
泥土味……
許歸摔進洗手間,抱着水池幹嘔。
她擡眼,與鏡子中那雙充血的眼睛對視。
她一拳打上去,玻璃應聲碎出一個窟窿,許歸扭開水龍頭清洗手背上的血,血水混合液的邊緣黏在潔白的水池裡,一圈一圈。
她不認識此刻的情緒,陌生、讨厭、莫名其妙。
又洗了把臉,她轉身出門。
連帽衫的帽子遮住劉海和眼睛,許歸雙手插兜,腳步踩在空蕩的樓梯。明天該下雨了。
燈帶安在台階底沿,靈敏度調得不錯,踩一階亮一階。
她走的是通向大廳的樓道,大廳燈火通明,吊燈、白熾燈和射燈晝夜不休。
許歸遠遠看向那片亮光,适應黑暗的眼睛不由眯起。
大廳——
許多人,都是25屆新生,許歸看到許多熟悉的面孔。
她們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或仰或伏,全都一臉頹然的模樣。
她停住,低頭挪開腳,踩到了一灘血,大概都是她的同學們的。
前台裡,那位小巧的宿管阿姨,已經一截兩半,并沒有設想中的機械斷口,竟是個空心人,反而那件老式的薄馬夾的羽絨很多,鋪滿了一圈地闆。
戰況比她想象得激烈。
離前台最近的地方,一個人被擒在地上。
機器人将學生壓制得束手無策。
玄貓,呵,當然也在,她就在前台旁邊,機器人可都是她手下的喽啰。
她正打量手中的“刀”——做工粗燥,但刃口磨得鋒利非常,握柄用膠帶纏繞,像從行李箱卸下來的零件拼接而成。
許歸能看到玄貓,玄貓當然也看見了許歸。
她翻轉手中的“拼好刀”,漫不經心地盯過來。
二人遙望對視。
許歸上半張臉幾乎被帽子遮得嚴實,玄貓的視線能射穿過所有阻礙,精準無誤地攥過來。
許歸扯了扯嘴角,冷眼旁觀的姿态,靠在牆角。
機器人忙碌,把上百個學生鏟到擔架上運走,有些還能自由活動的被綁在原地,發不出一點聲音。
無人注意到許歸。
許歸眼眶還殘留嘔吐的不适,她視線一眨不眨,突然有些煩躁。
梨渦繃出弧度,轉身上樓。
————
6201*
厲局宣和孔淩一個坐在椅子上一個坐在床上,大眼瞪大眼。
孔淩傾頭:“結束了?”
“可能。”
“終于結束了,一群蠢人蠢得沒邊做出的蠢事!哦,你記得這個叫什麼嗎,你聽見她們讨論了嗎,我聽見了……‘精衛計劃’,哈!精衛?填她們腦子裡的水嗎!”
“你知道她們為什麼不找我們嗎?”
“為什麼?”
“就是因為你。”
孔淩像是被逗笑了:“難道不是因為你嗎大姐,假清高天天不知道在裝什麼……”
“我假清高?你能不能照鏡子看看自己朝天的鼻孔長什麼樣?!”
“你有病啊,你不就嫉妒她們找了許歸沒找你嘛,找許歸不是很正常,找你幹嘛?喜歡看你那死人臉嗎?”
“哼,你說什麼?我嫉妒她?我嫉妒還是你嫉妒?把你自己心裡話說出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