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歸沒在開玩笑,不管是洗頭洗禮還是洗腦,她都不能接受讓皮膚有一個什麼不屬于自己的“紋身”。
她左右環視——後排坐椅的牆上有個通風口。
通風口在後牆的最上面,就算她爬上去,跳到外面也會摔個一激靈。
操,既然今天身體一定得受苦,她繃起下颌……
孔淩抱臂,斜視她。嗤笑道:“你做夢呢?”
“你不幫也得幫。”許歸暴君作态,抓着他手臂上的紗布拎到牆角根下。
“你有病啊!孔淩踉踉跄跄摔到牆邊,把紗布從許歸手裡拽回來,還拍了拍擔灰。
“腰躬一點!”他花了一中午把自己換洗幹淨,許歸半點沒在意,作勢爬到他身上。
……沒辦法,不配合。許歸眉眼不耐,轉頭尋覓别人。
“許歸!你要上去嗎?”
一個高個男生冒過來,她眼睛一亮,是王霆俊。
“太好了!”許歸粲然一笑,男生彎腰扶在牆上,示意她跳上去。
還沒等許歸動作,他一個趔趄,被孔淩推開了。
孔淩卷發蓬松,毫不客氣對男生撇嘴:“切,有我高嗎……這麼自信!”
然後,他把頭側向許歸,上下打量:“你把鞋脫了。”
許歸沒理他,同被推開的男生揮手:“不用了,我跟王霆俊比較熟練……麻煩你了。”
“嗨!不麻煩!”王霆俊暗地白了一眼孔淩,轉頭卻大大咧咧笑起來,手撐在牆上,把背弓起一個弧度,“來吧!”
許歸起跳,快速踩到他肩上,伸長手臂用手夠通風口的栅欄。
“向右一點……有點過了,再向左……好!就是這!”
許歸雙手牢牢握住,用力把它拆下來扔在地上,揚起一陣塵埃。她手心穩在道口,核心發力身子甩上去。
她爬進去,沖底下的王霆俊道謝。
“臭屌絲!”底下清晰傳來孔淩充滿嫌棄的聲音,在罵她。
許歸捂着鼻子,在狹窄的通道裡扭轉了一個方向。她探頭目測高度——會疼,但不會摔死。
她目光如炬,把身體蜷好,抱頭猛地滾下去。
……她蜷在地上緩了一會兒,摔得眼冒金星,但四肢尚完好。
該爬起來了,許歸雙肘撐地,膝蓋緩慢屈地,頭重腳輕很艱難的模樣。
!
陡然間,她被外力摁回地上!
許歸心裡一涼,這個觸感和力道,是機器人!
嘴巴裡擰了股泥土的腥味,她狼狽地趴着,碎發抹在頰邊。
“把她弄起來。”
許歸倏地擡頭,望過去。
脊椎因為這個動作擠出骨頭聲。
機器人聽令,把她拎起來。
玄貓一身教官打扮,許歸仰起的面頰擦過她束起的長發。
許歸木然看着她手裡的械具,重新把目光轉回她的臉上。扁寬帶檐的軍官帽用陰影遮住她的眉眼,淡色的薄唇不苟言笑。
“好了,松手。”
許歸被放開,她在原地晃了一下,穩住身形。瞳孔中,玄貓的身影越來越近。
她握住許歸的脖頸,舉起械具……
許歸非常抗拒,下手毫不留情面,馬上要逃脫……被一記掃堂腿摔跪在地上。
玄貓抛光的黑色鞋頭踩在她背上,泥土味又湧進來,許歸幾乎要嘔出來。
“老實一點。”玄貓更不留情面。
許歸左耳後傳來一陣刺痛,針紮一樣密密麻麻。
背後的力道消失了,許歸依舊跪趴在地上,她用力支起脖子。
許歸眼眶猩紅,死死盯住她。
“吳教官這是給豬蓋章呢?”
玄貓歪頭看她,在陰影中毫無波瀾,随後轉身走遠,機器人亦步亦趨跟上。
許歸卸力,側躺在地上,捂着耳朵咳嗽。
————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宿舍的,她全身是土,在洗手池前把涼水撲到臉上。
耳後的紋身被她洗得通紅,那塊皮膚叫嚣刺啦的痛感。
她滿臉滴水,雙手撐在洗手池上,水珠順着鼻尖落在池子裡。
手指死死扣在水池,血沿着水池的邊緣流下,她不知哪來的力氣,把水池拔下來摔在鏡子上,玻璃和水池的碎片飛舞在這個逼仄的空間。
水和血互不相融,稀稀拉拉跟着它們飛濺。
許歸抹了把臉,呆滞地垂視手心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