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安的那隻紋茶瓷,李媽媽是出爐後唯一見過的人,色澤品質自然不用說,剛掀開麻布的驚豔,讓她一時也看呆了眼。
即便不能與陳大師的玲珑瓷相提并論,在天衡,也屬上上品。
她今天就要看看,這祝卿安是在偷摸耍滑還是真有本事。
而面對李媽媽的監視,祝卿安渾若未覺,她燒制的過程不怕别人瞧,瞧出名堂來是李媽媽的本事,可她的手藝是學不去的。
制陶,陶土與陶土不同,有的陶土稀松吸水,可以堆在一塊逐漸加水成團。
有的陶土緊實嚴密,如那琉璃土,非以布料包裹着浸水濾水則不能成團。
需根據陶土的品質,進行更進一步的操作。
但那緊實嚴密的陶土在天衡少有,其中差異衆人無從得知。
祝卿安先将一半口舊水缸刷洗幹淨,又将自己破被中的棉絮鋪在地面。
她将白土倒在被單上,輕薄煙塵撲面而來,讓人避之不及。
衆人也被這煙塵吸引了視線,而祝卿安湊得更近,她忙将白土碾碎,被單紮成口袋放入缸水浸入,反複十次鞭打,白土逐漸變得柔軟。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祝卿安取出其内陶土,仔細黏摸了質地,才露出笑容。
旁邊的衆人和李媽媽看傻了眼,這陶土她們平時都是直接拿來用的,哪有這些複雜的步驟的。
做好這一切,祝卿安将做好的模具放進窯爐燒制。
隻需耐心等待幾個時辰,再将紋茶瓷取出降溫,這次紋茶瓷的品質祝卿安有信心比今早那個更好。
一番忙活,就到了放飯的時間,做工的奴仆依次排隊領食,祝卿安正投入燒制中,眨眼間便落到了後面,她也未曾着急。
知夏正從前方喘籲籲地跑進來,臉上帶着焦急和興奮的神色。
她一把抓住祝卿安的手臂,聲音裡滿是欣喜與急切道:“卿安,你快去看看,沈大人真的請來了大夫,正在懲戒室幫你姐姐看病呢。”
祝卿安心頭一震,這原本是她将紋茶瓷燒制完成,得到沈方尋認可後的獎賞,卻沒想到,這沈方尋動作這麼快。
難道沈方尋就不怕,她是為了救姐姐而逞一時之快?
祝卿安想到這裡随即搖了搖頭,她在這陶廠人微言輕,一條爛命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被位高權重之人拿來把玩,沈方尋大概是料定她不會撒這麼大的慌。
畢竟這謊言很容易戳穿,到時候不管是祝卿安還是祝卿好,都不會有好下場。
祝卿安匆匆走出焦爐房門,自從穿越過來,祝卿安還沒見過這個處處為原主籌謀憂慮的親姐。
可祝卿安腳步剛踏出門檻,猛地一頓,随後眉頭緊鎖。
陶瓷在燒制過程中非常脆弱,但凡有人在未定型的模具上使點力氣,她一下午的心血就都白費了。
拿不出紋茶瓷,到時候别說能不能救出親姐,連她自己都小命難保。
她不能冒這個險,時間緊迫,每一分每一秒都至關重要。
這般一猶豫,知夏在離祝卿安幾步外的距離招着手。
“愣着做什麼?過會大夫走了,我們就見不到卿好了。”
祝卿安回應了一聲,轉身回到窯爐前,從腰間解下随身攜帶的銅鎖,小心翼翼地将窯爐門鎖上。
這把鎖雖小,卻是她此刻能想到的最穩妥的保障。
鎖好窯爐後,祝卿安這才放心地與知夏向懲戒室趕去。
懲戒室位于陶廠的角落,平日裡鮮少有人踏足。
這裡陰暗潮濕,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黴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祝卿安的腳步在懲戒室的門外停了下來,她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那扇沉重的木門。
室内的光線昏暗,隻有幾縷陽光透過窗棂投射進來,斑駁地照在地面上。
祝卿好躺在一張簡陋的木床上,她的身姿柔弱,仿佛一朵在風雨中搖曳的花,透出一種脆弱的美。
她的皮膚蒼白如雪,幾乎透明,長發如墨般鋪散在枕邊,顯得她憔悴不堪。
祝卿好微微擡眸,那右眼角下方一片斑痣映入眼簾,猶如一朵燦爛盛開的月季。
一位身穿青色長袍的大夫正在為她清理傷口,動作輕柔而專注。
偶有藥物與皮膚接觸傳來的灼痛感,祝卿好便蹙緊眉頭,身體因為忍受着疼痛而微微顫抖。
祝卿安站在門口,目光緊緊地鎖定在祝卿好的身上。
祝卿好似乎聽見門口的聲音,剛好對上祝卿安滿是擔憂的視線。
“小安……”祝卿好此刻唇色慘淡如雪,卻還是忍痛擡起胳膊,輕聲呼喚道:“怎麼不過來,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