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吵得愈漸火熱,祝卿好看不過去攔了下阿瑩,卻被阿瑩反手推開。
“你被欺負,還不是因為你弱,你好欺負。既然弱,你就少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知夏突然從被子中竄出來,對着阿瑩大喊:“我沒做,沒做,究竟讓我說多少遍你們才會信,我吵不過你,我認輸行了嗎?你能不能在我眼前消失。”
兩人吵得一個比一個臉紅脖子粗,阿瑩冷哼一聲,像是懶得再看知夏一眼。
“她怎麼那麼煩,我哭一下礙着她走路了。”
知夏被眼淚弄花了臉,又因為委屈表情也變得擰在一起,阿瑩一走,情緒更是穩不住的傾瀉而出。
待知夏緩和一些,祝卿安開口詢問道:“李媽媽說的,你怎麼想。”
她想給知夏時間,可李媽媽不給,這個選擇,終究是要做的。
祝卿安這麼一問,知夏也不哭了,她低着頭,真的在認真思考。
“我不能離開。”
祝卿安聞言愣了一下,說不意外是假的。
“但我也不想嫁給村口的劉瘸子,祝卿安,你幫我想想辦法,我求求你。”
知夏晃着祝卿安的衣袖,祝卿安緊忙打斷了她的動作,問道:“你為何不能離開。”
知夏隻得低頭苦笑道:“在這陶廠做工的,無非兩種人,一種是被父母賣進來的,她們有家,自然離開有地方去,另一種,是無家可歸被陶廠主領進來的。我是第二種,離開了陶廠,我一個女子,偌大的天衡哪裡是容身之處,最後也不過是找個婆家,求收留罷了。”
“祝卿安,你幫幫我,好不好,今天的那個娘子一句話就讓李媽媽回去了,她一定有辦法可以救我的。”
祝卿安衣袖下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緊,林三娘嗎?祝卿安跟她不過第一次見面,哪來的面子請她幫忙,可是,她擡頭看了眼臉頰毫無血色的知夏,拒絕的話竟然怎麼都說不出來。
祝卿好跟在祝卿安身後走出西廂閣,知夏現在是明顯的病急亂投醫,這李媽媽和那娘子是母女,此事,怎麼可能會管。
祝卿好這麼想,也便這麼提了出來,“小安,我覺得娘子那邊不可靠,再想想其他辦法。”
祝卿安大概可以猜到祝卿好的想法,為難知夏隻是李媽媽替女兒出頭的手段,所以找林三娘出面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可林三娘對此真的一無所知嗎?
她在香瓷閣裡都能聽見聲音,賬房的林三娘真的一點都聽不見?
若是如此,去求情,還有什麼用。
可知夏在陶廠幫過她們姐妹倆,她們也是患難的交情,怎麼能試都不試,就認定了這件事不會成功呢?
祝卿安袖子下的雙手緊握着,指甲幾乎嵌入了掌心,她讓祝卿好先回去等着,自己一人走去了香瓷閣。
天色暗下來的香瓷閣看上去更顯幽深,祝卿安往裡走,發現林三娘點了燭燈,披了件外衣,正用毛筆在賬本上寫着什麼東西。
祝卿安習慣性地敲門,問道:“三娘,還在忙嗎?”
林三娘努了努頭,示意祝卿安可以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
這次林三娘對祝卿安并未防範,她依舊在賬本上寫着什麼,祝卿安覺得她隻要眼神往下瞟一眼,就能看清賬本上的字。
可現在不是時候,現在她不敢。
未等祝卿安開口,林三娘像是早就料到她會來一樣,先一步說道:“我知你為什麼而來,你也不必開口,我娘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越是有人求情,便罰的越狠。”
林三娘在燭光下竟自嘲地笑了笑:“說來可笑,從小到大,我竟也沒能違抗她半分。”
祝卿安覺得林三娘真誠的實在不像演戲,否則她這演技也能去好萊塢争一席之地。
祝卿安稍一琢磨,自己不能來一趟一句話不說,便道:“知夏離開陶廠就再無去處,而且她跟陶大人真的沒有不清不白的關系,等陶大人從京城回來自然可以作證。”
祝卿安仿佛看見林三娘的眸子在燭火中閃爍着,不等她仔細察覺,林三娘突然放下筆墨,說道:“我了解我娘的性子,她松了一次口,斷然不會再松第二次,這陶廠清一次人,陶大人也不會過多詢問,眼下你該懂得明哲保身,再鬧下去誰都不會有好下場。”
“行了,你回去吧!”
林三娘已經發話趕人,祝卿安自然沒有留下來的理由,隻能離開前做最後的掙紮。
“我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隻是知夏平日做工盡心盡力從不偷懶,又是這陶廠難得會識數認字的,落得這樣的下場,叫人不免寒心。”
随着祝卿安話落,夜風從窗縫中溜了進來,猛地一下将案上的燭燈吹滅,燭芯在燈油中靜靜地燃燒,發出輕微的‘噼啪’聲,又是忽地一下,垂死的火苗重新燃起。
在忽明忽暗的燭燈下,祝卿安隻見林三娘神色詭異地問道:“你說知夏會識數、會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