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方尋接到祝卿安的傳信,隻說叫他來看一出好戲。
他甚至下意識以為是祝卿安在陶廠被人欺負了,找他來撐場子,順便懲戒一下為非作歹的小人。
可轉念一想,這不該是祝卿安的性子。
既然叫他來,那一定是多彩紛呈的好戲。
想到此,沈方尋也就笑着開口道:“可惜可惜,陶瓷碎了還可以重新燒制,就怕這一隻老鼠壞了一窩粥。”
已經是很明顯的意有所指了。
陶顯亦也很快明白過來,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阿瑩。
這小丫頭,叫她盯着祝卿安,也沒讓她自作主張的為難。
還是拿陶廠的顔面做賭,果然是難堪大用。
陶顯亦眼睛咕噜噜的左右打轉,正欲解釋,祝卿安又道:“民女自知不該讓陶廠顔面受損,今日鬧到沈大人面前,是因為曾經答應過沈大人燒制的瓷器也在其中。”
“這才不敢不禀明。”
沈方尋的訂單皆與陶廠簽訂,自然不曾讓祝卿安私下燒制什麼陶瓷。
但他沒有挑明,作勢問道:“哦?那你可燒制出來了?”
祝卿安雙手伏地,腦袋低了下去,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隻以為她辦事不利,在暗自神傷。
唯有沈方尋那個方向可以看到,她微微挑起的唇角。
祝卿安的聲音從低轉昂,“失傳已久的玲珑瓷,于昨夜重現。”
此話一出,人群立馬爆發出驚訝的呼聲。
奴仆們早已按奈不住,互相交頭接耳談論此事。
那可是玲珑瓷!
世間絕無僅有的,争相奪取的玲珑瓷。
有多少人前赴後繼趕去北原,隻為一睹真容。
沈方尋聽後也跟着呼吸一促,稍稍緊了緊袖口。
玲珑瓷,早就已經不是一件簡單的瓷器,他的出世,代表着天下一分為二,也代表着史書上多了北原這個橫空出世的大國。
沈方尋流露出片刻的詫異,他緊盯着祝卿安,似乎想從祝卿安眼中尋找答案:“你确定?”
而祝卿安很快迎上他打探的視線,隻言片語在四目相對中交錯。
“大人,我們說好的,不是嗎?”
折扇‘刷’的一下合上,驚起無數塵埃。
沈方尋不似先前那樣淡漠,反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目光銳利如刀,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事關玲珑瓷,茲事體大,若有人站出來,可以考慮從輕量刑。”
沈方尋行過之處,好似有一股泰山壓頂的力量從周身散開,讓在場的奴仆一個個低下頭,生怕被牽扯進去。
從得知玲珑瓷出世的慌亂後,沈方尋大概猜到了祝卿安這場戲的精妙之處。
可拿玲珑瓷做局,怕就怕她有命進局,沒命出去。
翠竹在人群中直發抖,她可不記得昨夜摔碎的瓷器中有玲珑瓷,可奈何眼下又沒辦法走出去為自己辯言。
靜默下,阿瑩第一個站了出來。
“你怎麼證明你燒制的是玲珑瓷?既然瓷器已碎,是什麼豈不由你胡說。”
祝卿安眨巴着眼睛,盯着阿瑩看,後道:“今日所言,隻為追查真兇,而非要借用玲珑瓷升官加爵,扯謊的意義不大。”
“你們若是不信,等日後沈大人重新為我尋到玲珑瓷的材料,我再燒制給你們看就是了。”
祝卿安不在乎的聳了聳肩膀,這無疑加大了她話的可信度。
“怎麼就意義不大了?”阿瑩不服輸的對峙:“你一個卑微的賤奴怎麼可能燒制得出上等玲珑瓷,張口就來,簡直叫人笑掉大牙。我看你就是故意挑撥,徇私舞弊。陶大人,沈大人,此事不可作罷。”
陶大人站在桌前,左看看又看看,一方面不想陶廠顔面受損,一方面又忌憚玲珑瓷出世。
支支吾吾許久,一句話說不出來,也就隻能沈方尋出面,打斷了兩人的争吵。
“顧管事,你還不明白嗎?祝卿安既然說她以後還能讓玲珑瓷重現,那昨夜窯爐中的是不是玲珑瓷已經不重要了。”
沈方尋折扇置于鼻梁處,目光如炬,聲如冰玉:“重要的是,打碎它的人。”
阿瑩還想辯解些什麼,可下一刻對上沈方尋的眼神,也隻能灰落落地閉上嘴。
祝卿安和沈方尋一唱一和,這個啞巴虧她們是吃定了。
沈方尋重新落于木椅之上,“祝卿安,你可有證據?”
祝卿安道:“昨夜負責看守窯爐的,是翠竹。”
翠竹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阿瑩笃定祝卿安不敢将此事鬧大,而此時明晃晃的罪證落在她頭上,她吓得連話都說不出口,就癱倒在地上。
過了好久,翠竹顫顫巍巍說道:“回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