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祝卿安走過去,四周已經沒了人,她原是想直接回西廂閣,卻在迎上阿瑩充滿憤怒和不甘的眼神中停下腳步。
阿瑩的聲音在雨夜中顯得有些嘶啞:“祝卿安,我不信你窯爐中真的有玲珑瓷。”
祝卿安懶懶擡眸,指尖在眼睛下方蹭了蹭,“賞罰已下,有沒有已經不重要了。”
阿瑩牽起一個虛弱的笑,喉嚨裡擠出幹啞的嘶吼,“你陷害我,算什麼本事。”
大雨未曾停歇,反而越發磅礴。
那布滿阿瑩臉頰的,早就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祝卿安站在傘面下,漂泊大雨中隻能看清阿瑩模糊的殘影。
而這一把紙傘,仿佛将兩人的天地隔絕。
“自然比不上你兩次毀我燒制瓷器的本事。”
面對祝卿安的回問,阿瑩的臉色瞬間慘白的明顯,目光在四周遊離,就是不敢直面祝卿安片刻。
“你……你胡說什麼,我聽不懂。”
阿瑩手指緊握住衣角,内心的慌亂一覽無遺。
祝卿安忍不住彎了唇角,忽然靠近她,“聽不懂?那我仔細說給你聽。”
“我阿姐被困懲戒室時,我答應沈大人燒制紋茶瓷,當夜是你闖入窯爐毀掉我燒制的瓷器,鬼鬼祟祟被林三娘瞧見,她便做主掌了你的嘴。”
“三個月前的事,你是真記不清了還是在這裡裝模作樣呢?”
阿瑩心慌地咬緊嘴唇,直着身子嘴硬道:“ 你胡說八道,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做的。”
祝卿安氣定神閑的微笑:“也對,林三娘和李媽媽已經不在陶廠,我自然找不出證據,所以也不曾針對此事指認過你。”
“但若是沒有當日的成功,你又怎麼會在今天用同樣的手段來對付我呢。”
祝卿安微微歪頭,清澈漂亮的眸子眨呀眨,“我是給你挖了個坑,可這坑是你自己跳的,不是我逼你威脅你讓你跳的。”
奴仆回了西廂閣,門口的兩盞蓋燈陸陸續續燃起,在雨夜中暈開昏黃色的光線,勾勒出斜織的光影。
祝卿安傘面微擡,露出半張臉來。
伴随着雨滴落下,仿佛在她臉上綻放出一朵銀光閃閃的水花。
“如果沒動過歪心思,你現在還是陶廠唯一的管事。”
“要怪,隻能怪你自己的虛榮心。”
祝卿安見阿瑩頹廢地癱坐在地,擡起腳,一步步從她身邊走過。
阿瑩抽泣一聲,用本就濕透的衣袖在臉頰上胡亂的擦過。
似是心中千斤重的石頭伴随着這場雨相繼傾瀉嘶吼出來,“我就是想有本事,我就是想讓陶廠主看得上我,我有什麼錯?”
“無數人都能向上爬,憑什麼我不行。”
雨水在房檐上落成雨簾,祝卿安在電閃雷鳴的轟隆間隙聲中,低聲說道:“小小年紀學什麼不好,偏學了賣身求榮的一套。”
阿瑩一聽,竟磕磕絆絆的站直了身子,一開口,聲音中滿是急促和慌亂:“你血口噴人,我沒有。”
祝卿安轉過身,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你和陶顯亦……”
本想開口說阿瑩和陶顯亦的事情自己已經撞見過了,但轉而一想,也不至于當衆将糗事揭露出來。
祝卿安轉身就走,不想在此事上跟阿瑩多費一絲口舌。
可偏偏阿瑩追了過來,濕漉漉的雙手抓上祝卿安的胳膊。
“你不許回去胡說,我真的沒有。”
阿瑩似乎想要辯解什麼,可嘴唇顫抖的蹦不出一個字來。
眼見祝卿安要甩掉她的手,阿瑩一咬牙,聲音抖了抖:
“我真的沒有,他……他是我爹。”
溫潤的霧氣裹挾着水珠吹在臉上,涼意喚回了阿瑩幾分清醒。
祝卿安回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而阿瑩後知後覺地松開手,捂住嘴。
慌亂片刻後乖順的跪回原地,怎麼也不肯再去看祝卿安。
過了半晌,祝卿安才再一次聽見阿瑩開口。
“當我求你了,你别跟别人說,好不好?”
“不然,我會被他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