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陶顯亦的轎子在泥濘的道路上颠簸前行,直至行到盧宅。
身旁的小厮急忙上前,恭敬又帶些急促地沖門口的侍衛說道:“我家陶廠前來拜訪,有要事相商,還勞煩通傳一聲。”
侍衛聞言,不敢怠慢,立刻将陶顯亦迎進府中。
陶顯亦從踏入府邸後,便怎麼也壓不下心中的焦慮,步伐越發匆匆。
他也是後知後覺看懂了祝卿安和沈方尋的計謀,若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也不會三更半夜的前來耽擱。
陶顯亦在前廳坐了許久,才見盧昌富披了件單薄的外衫出來。
他坐在桌前,眉頭緊鎖,似是對陶顯亦這麼晚的光顧不太樂意。
盧昌富打發走身邊的人,才問道:“姐夫,這麼晚了,有何要事?”
陶顯亦神色慌張的将今天的事情說與盧昌富聽。
說到最後,盧昌富好不容易舒緩的眉宇再一次緊皺起來。
“所以你在陶廠就這麼被那兩個人拿捏了?你要我說你什麼好。”
盧昌富氣不過的拍了下桌子,眼角的肌膚拉得就像要裂開似的,好半晌,才将那直沖腦門的火氣按捺住。
“算了,不過就是個管事的位置,給就給了,以後廠中事務不經由她手就罷了。”
陶顯亦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又道:“昌富,那祝卿安和沈方尋就是一夥的,要不我尋個機會,把祝卿安神不知鬼不覺的處理掉?”
燭燈在細雨攪動的寒風吹拂下忽明忽暗,投射出搖曳的光影來,那光影直直打在盧昌富的臉上,泛出淡淡的愁苦容顔。
盧昌富聞言立刻擡起手來制止,随後輕輕扶額,沉吟片刻。
“再過兩日,赫連将軍就要抵達泸州,這時候不易鬧出人命。”
陶顯亦心中一沉,心中自然知道盧昌富所言不無道理,但心裡的不安感卻絲毫未減。
“可再這樣下去,香瓷閣的密室遲早會被他們察覺的,到時候……”
話音一落,窗外的雨聲驟然密集起來,那屋檐上的水珠凝聚成簾幕落在青石闆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随着屋外的聲響陶顯亦的聲音戛然而止,隻是看着盧昌富沉默着,盯着手中的檀木香手串把玩。
半晌後,一抹清亮從他眼中一閃而過,面龐依舊清冷,嘴角卻淡然一揚,“那就請君入甕好了。”
盧昌富一擡手,将陶顯亦叫到身邊來,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什麼。
話落後,盧昌富移開了搭在椅臂上的手,将手串不輕不重的丢在桌上,明明聲音不大,卻十分冷冽。
“這件事做好,以後沈方尋也沒命揪着我們不放了。”
陶顯亦了然,也随之露出笑容。
……
第二日清晨,雨後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泥土氣息。
祝卿安起了個大早,站在院中,見奴仆已經陸續到齊,她環視四周後,清了清嗓子說道:“沈大人的截單日期定在中元節前一天,大家加緊趕工,确保按時完成。”
“等到了中元節,也好趁這次完成的大單,向陶廠主好好讨點賞賜。”
祝卿安不像阿瑩那般咄咄逼人,也不似李媽媽那般規矩森嚴,隻是自然而平靜的開口,給了大家完工之後的甜頭。
見對面無人應聲,祝卿安便揮了揮手,讓她們抓緊上工。
雖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隻要沒人出頭,祝卿安也沒時間把火燒到她們頭上。
趕完沈方尋的單子,在中元節尋到賬本蹤迹,才是祝卿安當下的目的。
祝卿安和祝卿好回了香瓷閣,她心中估算欠給沈方尋的瓷器,今晚熬個大夜就能趕工出來。
而她之所以效率提升這麼快,還要歸功于祝卿好。
自從祝卿好與祝卿安同在香瓷閣上工,祝卿好就學着她的手法練泥、拉胚、刻花以及施釉。
這樣一來二去的,竟也将紋茶瓷摸索出來。
祝卿安也不得不佩服自家阿姐的學習速度,幫她省去很多時間。
一上午的忙碌過後,祝卿安忍不住伸腰,扭動着脖子擡頭望天,雲層似乎還是灰蒙蒙的。
祝卿好說去芙蓉齋打包吃食回來,祝卿安便笑嘻嘻地甩了甩她的胳膊,說了句:“阿姐真好。”
等祝卿好離開片刻,知夏的身影才出現在院中。
她一上午不見人影,也不知道做什麼去了。
想到此,祝卿安也就迎了上去,關切地問道:“怎麼又是愁眉苦臉的?你做什麼去了?”
知夏的腳步似乎有些沉重,越過祝卿安直直走去賬房,隻有聲音還不輕不重的飄在耳邊,“去跟廠主彙報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