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無波的無邊海面上,一條剛夠容納四五人的小船靜靜航行着,船頭燒着一隻小碳爐,碳爐上鋪着張鐵制網格,幾條小魚開膛破肚塞上南洋香料,被熱量炙烤的滋滋作響。
香味随着熱量一點點蔓延開,段功盤腿坐在地上,用手捏起一點辣椒粉灑在烤魚上。
船艙裡傳來咚咚咚的聲音,段功皺眉撇了一眼,手握成拳照着船艙砸了一下:“别動了,你不嫌煩我都嫌煩了。”
船艙果然安靜下來,段功嘴角重新挂起一抹笑,心情愉悅的享用他的烤魚,新鮮的海魚配上來自家鄉的香料,吃得段功忍不住哼着家鄉小調。
沒用筷子,直接用手捏着魚上嘴撕咬,吃剩的魚骨反手扔進海裡,濺起的水花砸在船沿上。
吃飽後段功俯身在水裡洗幹淨手,拿起碳爐上剩下的烤魚,用幾片芭蕉葉子墊着,掀開草簾子俯身鑽進船艙,船艙内部昏暗,借着段功進來的光,看得見角落裡窩着一個人。
“諾,吃吧。”段功把烤魚放在那人面前的地上,把她嘴裡的布條扯出來。
“咳咳咳,”布條壓着她的舌頭,讓她反胃惡心,但這都比不上段功帶給她的恐懼。
十天前,茉莉在家門口的巷子裡和朋友玩着過家家,她扮演着家庭角色裡的女兒,乖乖在家等着父母工作回來。
為了遊戲的真實性,小夥伴們離開了這條巷子,轉到另一條巷子裡,那邊有顆棗樹,她們的工作就是去摘棗子。
草堆圍成的家裡,茉莉一個人坐在地上,把葉子和泥巴揉成一道道菜,草堆外突然有人說話,她擡頭看去,眼前出現一個穿的幹淨整潔的大人。
這條巷子裡住的都是窮人,茉莉歪了歪頭,她覺得這個人的衣服好好看,都沒有補丁,這個人還對着她笑,爹爹和娘教她要有禮貌,所以她也對着他笑。
“你一個人嗎?”他問。
茉莉點點頭,“嗯,你要和我一起玩嗎,我在做飯,你可以一起吃,”說着手裡還擺弄着地上的泥巴,巷子裡很少有外人來,都是熟門熟路的鄰居,她的思維裡隻要是在巷子裡和她說話,就都是鄰居。
“好啊,”段功蹲了下來,用手拿起一團象征着食物的泥巴,“我有真正的菜,請你吃好不好。”
“嗯?”茉莉睜大眼睛,“真的嗎,”她有些驚訝,大人都不喜歡和她們玩這個遊戲,所以她很開心,正想答應又想起來還有兩個小夥伴,“我還有兩個朋友,她們很快就回來了,你可以也請她們嗎?”
“當然可以,”段功笑着點頭,“不過吃的不在這裡,你可以和我一起去拿嗎,等你的朋友回來了就可以一起吃了。”
茉莉開心的點頭,她很喜歡吃,什麼都喜歡吃,隻是家裡很窮,巷子裡的人都很窮,每一天能吃飽都是難得的事情,以前有穿的特别好看的人來給過她們食物,這個人穿的也好看,他說的肯定是真的。
墊着腳小跑着跟着段功離開巷子,茉莉嘴裡嘟囔着什麼,段功沒在意,他見已經走出巷子沒有人看到,一把抱起不過比膝蓋高點的小孩,捂着她的嘴,上了一輛偷來的車。
車很快駛離巷子,茉莉被綁着扔在後座,嘴裡堵着一團布,車窗也挂着簾子,她眼淚鼻涕混在一起,拼命掙紮,可惜她的力氣太小,直到力氣用盡昏睡過去都沒能掙脫。
再次睜開眼睛,她還是在車後座,開車的人惬意的哼着小曲,透過前擋風玻璃,她看見車開到了自己從未來過的地方,陌生的環境和綁架她的人,讓才五歲的茉莉害怕的顫抖。
這個人帶着她一直走一直走,中途時不時會停下來去買食物,扯掉她嘴裡的布,強迫她吃下去,昏昏沉沉間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他終于停了下來。
被抱出車後,她看見了一個混亂的碼頭,一堆堆腥臭的貨物雜亂無章的堆放在地上,面黃肌瘦的人在泥濘的土地上穿梭,面對着抱着被綁住的她的段功,那些人也可以目不斜視的走開。
她睜着眼睛看向每一個從身邊經過的人,希望他們開口詢問一句救下自己,可是直到自己被扔進一個昏暗的船艙,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說一句話。
船晃晃悠悠的出了海,她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到哪裡去,也不知道段功綁架她為了什麼,她隻是很想爹爹和娘,她們發現自己不在以後肯定會很着急。
每次段功把她嘴裡的布扯出來以後,她總是哭,哭着要回家,要找爹娘,可惜段功每一次都隻皺着眉把食物塞進她的嘴裡,這些食物确實很好吃,比她過年時吃到的還好,可是她隻想回家。
眼下看着段功再次來到她面前,她吸着鼻子朝後縮,用渺小的身軀散發出最大程度的抵抗情緒。
段功才不在意一個小孩子的抵觸,他把魚肉上的刺都剃幹淨,捏着茉莉的臉讓她張開嘴,将魚肉塞進去,确保差不多夠一個小孩的食量後,他用袖子随意的擦了茉莉的嘴,為了避免這小孩吃飽後又嚎叫,撿起布包再次塞回她的嘴裡。
走出船艙,段功把芭蕉葉丢到海裡,在甲闆上躺下來,身邊的碳爐散發出熱量,烤的暖呼呼的。
段功曲起一隻腳,另一隻腳搭在上面,躺着看向天。
天上飄着幾朵形單影隻的雲,邊緣模糊,好像一陣風就能吹散,段功回想這一路走來所做的事,嘴角難以抑制的笑起來。
中國人有句話叫人之初性本善,他第一次聽到時,隻覺得好笑,為什麼人生來就一定是善良的,就不能存在着生來就惡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