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染了半邊天,大街上難得攤位爆滿,有了些煙火氣息。
謝尋之上課的時候就聽說今天有集市,放學他在後排看到賀州放在凳子上的斜挎包。
他背着小包順着學生的路徑去了集市,其實也和平常沒什麼改變,也就是今天又商隊路過。
一條街巷的最末尾多出幾個稀奇的遊攤,他挑挑揀揀看花了眼,選了幾個不常見的水果。
想着許久不吃肉了,又去買了點嫩肉,壁畫着隻要一道,誰知屠戶一刀下去狠狠的彎下一塊。
謝尋之皺眉思來想去還是認了下來,他盯着屠戶手裡的秤杆。
隻見那屠戶把染着血的秤砣放在中間,一隻手提着秤的繩子,後頭的手死死壓着翹起來的秤杆。
“大人一共是二十文。”屠戶臉上堆着笑,提着給他看。
謝尋之臉色鐵青撥開他的手,秤砣下落下來左右搖晃,秤杆猛地翹起來彈到屠戶的下巴上。
“好好算。”他把秤砣拉到後面,杆子一晃一晃的慢慢停了下來。
“四十……四十三文……”
謝尋之看了一眼讓他抱起來,把錢放在案台上了,接下來逛下來多多少少都是這樣幹的。
他眉頭擰在一起,心底歎氣,看來這個謠言還越傳越厲害了。
這種事讓他難受的厲害,又不由的擔憂賀州怎麼處理這件事的,腳下的步子加快。
剛到縣衙門前就發現出不對勁,周圍的巷子裡蹲着人,伸着頭盯着衙門。
賀州搬出一個大長桌子坐在門口,旁邊還挨着一個方型的箱子,手裡搗鼓着一張圖紙。
他呼喊春卷把他手上的菜放進去,一把坐在旁邊,拍了拍他的腿:“不是說不要翹二郎腿嗎?”
賀州笑笑:“不翹不舒服,哦,對了你看這是街上個個小販的位置,他們就是為了這個吵起來的。”
“那你這是?”謝尋之心裡有一個模糊的想法,卻又被否定了,總不能弄得那麼麻煩吧。
“我打算給他們排一排!”
“什麼!”謝尋之小聲驚呼出來,怪不得他們都恨不得給他塞東西。
他歎了口氣,語氣疲憊:“賀兄你知道這是多大的工程嗎?而且你怎麼保證每個人都滿意呢?”
賀州眼睛閃了閃,指肚抵着糖盤子移到他面前 “我這是想和你商量的,但是出緊急,其實當時我就是和他們倆說的,但是……”
“你要是想解釋,還能被誤會?少來了,算了,事情都發生了先辦好吧。”他拿過桌在上的畫好的圖紙。
細長的線條畫出一條街,有些攤位還畫出大緻的形狀,量出來的長度也是盡量往大的寫。
謝尋之手指摸着圖紙,語氣遲疑:“這是你寫的?”
“當然不是,是荷花寫的。”賀州側身靠了過來,胳膊搭着他:“其實我也奇怪,他竟然識字?還寫的這麼好?”
“哦對了,你猜傳謠的是誰?”
“不是陳家的?”
賀州搖了搖手指:“還真不是,是破廟案的報案人李甯書,就是在王二家哭天喊地的秀才,他就是我說的那個種子大王的兒子。”
“他?那你們都說了什麼?”
“嘶~說的還挺多。”賀州從頭到尾和他講了一遍。
從進去開始争鋒相對到知道李甯書不是陳家的人,賀州也沒想為難他,隻是說會把這件事寫成告示挂在街上三天。
謝尋之歪着頭看他:“既然确定他不和陳家有關系,那隻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無故傳謠言?”
賀州慢慢轉過頭,眼神閃躲:“他…他…就是覺得……我這樣的是怎麼考上的……”
“還是罰的太輕。”謝尋之歎氣,招招手。
遠處巷子裡靠牆坐的人指了指自己,緊張的四處看了看,确定這一片隻有自己一個人。
看着謝尋之點頭,他立馬站了起來,走起路來有些不自在,手一直拽着衣角。
“大人?”巷子的人半彎着腰,眼神始終向下瞄着圖紙。
謝尋之給他搬來椅子,讓他坐下來:“你是攤販嗎?”
那個人先是點頭,片刻後搖頭低聲道:“大人,小的侄子是那錦街的攤販,他讓我……在這看看最新的政策。”
謝尋之桌子下的胳膊戳了戳賀州。
“那告訴街上的,現在就可以選攤位了。”
賀州指向更遠巷子的人:“也順便告訴他們。”
那人應了下來轉身就走,邁着大步,生怕下一秒就要出什麼事了。
沒一會賣傘老闆就過來了,身後斷斷續續跟着不少人,他小心上前彎着腰看着桌子上的圖紙。
“喏坐吧,區域劃分和之前差不多,隻不過生鮮集中在前半段,中間事買菜的,後半段靠經學堂是小吃加上飾品,中間也可以選。”
賀州把毛筆遞給他:“選個地方吧,但是先說好你選了也是要和上一個人商量好。”
“好。”賣傘老闆虛坐在凳子上,兩個手指壓地圖,絲毫沒多想就選了自己的位置。
他擡眼看了看,黑漆漆的眼底充滿了猶豫:“大人,那李公子……他……”
“他是無心之舉,隻是過幾天會有公告。”賀州接過他遞過來的毛筆,還把面前的糖上前推了推。
白瓷盤子裡擺着幾塊棗糖和果脯,甜酸的香氣飄在空氣裡。
謝尋之閃着眼吃了一個,挑了幾個塞到他的手裡。
賣傘的老闆樂呵呵的雙手捧着接了下來:“謝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