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泠月心領神會,黑蝶于海面騰飛而起時,幾把長劍也飛掠而出,藍止川錯身躲避,背後生出粗壯的水柱沖向孟長歌,女人卻突然沒了蹤影,下一瞬又出現在他身後,兩刀交錯着劈向他的後頸。
寒風刮過,凜冽的刀氣幾乎切入皮肉,藍止川咬緊牙關,想要往前移動,撲面而來的黑蝶中卻鑽出一個身影,手持長劍刺向他的小腹。
他吃了一驚,情急之下,隻能逼出渾身妖力震開這兩人,交手多次,季泠月已熟悉他這蠻橫的招式,反倒借力向後翻去,腳尖在憑空出現的青藤上蹬了一下,便又迅猛地撲了回來。
藍止川瞳孔微縮,勉強握住她的長劍,掌心頓時如豆腐般被割開,深可見骨。
忽然,另一條長滿倒刺的青藤竄了出來,緊緊纏住他的喉嚨,消失許久的姬婞亦憑空出現,一掌拍向他的面門。
重擊之下,赤紅的妖力瞬間湧入額心,藍止川蓦地睜大猩紅的雙眼,發出一聲凄厲慘叫。
藍妩眉頭緊蹙,将青藤狠狠往後一扯,那聲慘叫便戛然而止,男人臉色漲紅,大汗淋漓,額心逐漸泛起一團白色的光芒,正是被強行從識海拽出的鲛珠。
衆人心神一振,眼看就要成功之時,藍止川卻怒吼一聲,身上再次迸發出強烈的妖力,這股突如其來的力量掀翻巨浪,吹起狂風,也将離得最近的季泠月與姬婞猛地震了出去。
藍妩用青藤纏住貓妖,又縱身向上,頂着獵獵寒風接住女人墜落的身體,退到遠處。
“阿月?”
她有些慌張地喊了聲,女人躺在她懷裡,面色蒼白地吐出一口血,身體不住顫抖,藍妩連忙将手搭上她的胸口,靈力湧動而出,護住她的心脈:“沒事了,沒事了……”
季泠月又咳出一口血,含糊不清道:“他……為什麼,為什麼……”
藍妩一怔,看向那個站在風暴中央的模糊身影,驚疑不定道:“他在……煉化自己的鲛珠……”
季泠月勉強擡眸:“什麼?”
“煉化鲛珠,他就能在短時間獲得極為強大的力量,但過完這段時間,他也就活不成了……”藍妩下意識抱緊她,終于明白了什麼:“他要與我們同歸于盡。”
果然,話音剛落,藍止川提劍的身影便瞬間逼近,亂舞的長發下,一張臉龐竟已七竅流血:“藍妩,我活不成,你們也别想活!”
一道白光伴着呼嘯風聲穿破長空,藍鸢及時擋在她們身前,咬牙擋住寒芒:“藍妩,快跑!”
藍止川卻瞬間凍住她的長劍,狠狠拍向她的胸口:“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
悶響過後,女人的身體砸入海中,濺起巨大的浪花,孟長歌蓦地睜大眼睛,失聲道:“藍鸢!”
她快跑幾步,一躍而下,同樣跳入海中,消失在翻湧的風浪中。藍止川冷笑一聲,回過頭,猩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藍妩。
藍妩與他對視一眼,頓時背生冷汗,她背着季泠月急速後退,掌心也幻化出一隻青色符盤,随着指尖咔嚓轉動,一瞬間,密密麻麻的陣法自她身周出現,鋪天蓋地般向着藍止川蔓延而去。
法陣之下,烏雲密布、雪虐風饕,海水被冰凍三尺,劍雨伴着雷光落下,閃爍出短暫的光芒。
她極快地轉動符盤,幽藍的靈力落于九宮,幻化出層出不窮的禁锢陣法。
藍止川掃視一眼,嘲諷道:“布置這麼多,又有什麼用?”
他飛身向前,強悍的力量彙聚在掌心,輕而易舉地摧毀了擋在面前的脆弱陣法,随着他的身影快速逼近,陣法破碎的爆鳴聲也越來越刺耳,藍妩生出滿頭大汗,結出最後一個陣法時,藍止川已經逼至眼前。
她瞳孔一縮,忙用藤蔓将季泠月卷走,下一刻,長劍猛地貫穿胸口,又從背後冒出。
藍止川笑容猙獰,嘶聲道:“你那好母親有沒有教過你,若是實力不夠,即便擁有千變萬化的陣法!也是無用!”
藍妩怔然看着他,方一張口,鮮血便湧了出來 :“你……”
“藍妩!”
一聲凄厲的呼喚從下方傳來,被拖出水面的藍鸢面色煞白,驚惶道:“不要!”
藍止川毫不留情地抽出長劍,藍妩蓦地一顫,向後倒去,噴湧而出的血液染紅了單薄的衣裳,滿頭銀絲随風舞動。
她頭朝下墜落高空,撲通掉入海裡。
“藍妩!”藍鸢慘叫一聲,倉皇地看向季泠月,那人身上的藤蔓已然消失,同樣嘔出一口血,毫無生氣地墜落下去。
她睜大眼睛,視線裡再也看不到她們的身影,幾乎要泣出血來:“不,不,不要!”
她撥着水,掙紮着往兩人墜海的方向遊去,卻沒注意藍止川正朝她飛來,劍芒幾乎要落到她腦袋上。
“唔!”
面前忽然落下紅色的液體,藍鸢身體一僵,緩緩擡起頭,竟見到熟悉的高挑身影擋在她面前。
啪嗒……
又一滴血落到了她的臉龐上,藍妩長睫一顫,恍惚道:“孟長歌?”
孟長歌死死抓住貫穿自己右肩的長劍,呼吸急促:“藍,藍鸢,跑……”
隻要撐過這一會兒,隻要等他煉盡自己的鲛珠,一切就結束了。
藍鸢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但無法言喻的憤怒與悲恸逐漸湧上心頭,令她渾身直顫,幾近肝腸寸斷,她痛苦地長吟一聲,撕心裂肺道:“藍止川!”
女人躍出水面,手中凝出長劍,不管不顧地向他刺去。
“藍鸢!”
孟長歌想要抓她,指尖卻僅僅擦過她的衣擺,藍鸢悲痛欲絕,竟使出超出自身所有的力道,将藍止川逼得踉跄後退,好不容易才停下腳步,但很快,他就再次擊碎藍鸢的長劍,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嚨。
僵直的手臂不易察覺地發着抖,他咽下喉嚨裡湧上的血腥味,恨聲道:“藍妩就算了,但我從未對不起你,甚至悉心将你培養成了出色的繼承人,藍鸢,你為何也要走到今日這步?!”
藍鸢笑了聲,猩紅的眼眸落下淚來,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你……去死吧……”
藍止川默了下,五指收緊,那張布滿鮮血的臉上逐漸挂上扭曲的笑容:“好啊,有你們兩個陪我一起死,黃泉路上,我們父女三人也算不孤單了……”
孟長歌捂着傷口爬起來,踉跄着朝他們飛去:“藍鸢!”
藍止川笑容愈盛,欣賞着藍鸢越來越痛苦的臉,這時,卻有一個聲音貼在他身後,幽幽道:“誰要和你一起死?”
他蓦地一僵,還未回頭,一把長劍便穿透胸口,翻滾的魔氣也鑽入他的後腦,裹住了不再明亮的鲛珠。
“藍止川,”藍妩冷漠道:“你這樣自大的人,當輕易摧毀我施下的所有陣法時,是發現不了最後一個是幻術的。”
她攥緊劍柄,一字一句道:“這就是,我母親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