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的鲛珠被猛地剝出，男人雙眸瞬間失色光彩，口鼻血流不止，撲通跪到了地上。

藍鸢同樣跌落下來，劇烈咳嗽起來，大起大落後，她渾身酸軟無力，隻能勉強擡起蘊滿淚水的眼眸，驚喜道：“藍妩……”

藍妩咬緊牙關，又用力将劍抽了出來，滾燙的鮮血頓時噴濺而出，打濕她的衣擺，藍止川低下頭，面色灰白地看了眼胸口的窟窿，撲通倒了下去。

一縷縷血色逐漸從他身下彌漫而出，融入暗沉的水面，藍妩卻仍屏氣凝神，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血肉模糊的身體，腦子裡緊緊繃着一根弦。

結束了嗎？他還活着嗎？

她攥緊劍柄，心髒怦怦直跳，索性再次揮劍向下，狠狠貫穿了他的脊背。

嘩啦一聲，潮濕的白色浪花撲到了她的腳下，藍止川的身體沉沉陷入水中，随着波浪上下起伏。

忽然，一道白光刷地鑽出他的腦袋，飛也似地逃向高空，季泠月早有準備，指尖微擡，雲霧般的魔氣便緊跟着追了出去，将那團白光包裹其中。

對于魔物來說，他人的修為與魂魄都是最為美味的食物，如今魂魄在手，季泠月的魔氣更是蠢蠢欲動，想要将它完全吃掉。

她蹙起眉，收緊五指，白光如無頭蒼蠅般在魔氣中四處沖撞，似乎想要突破重圍，卻被侵蝕成核桃般大小，季泠月疲憊地喘了一口氣，勉強将它收了回來，人也踉跄一步，搖晃着倒進了藍妩懷裡。

藍妩輕聲道：“阿月？”

季泠月低嗯一聲，沖她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抓住了。”

她張開手，獻寶似的将掌心的光團捧給藍妩看，藍妩一怔，把她抱得更緊：“辛苦你了。”

這時，被扶着站起的藍鸢也跌跌撞撞走到她身邊，咧開嘴，又哭又笑地張開雙臂，将她們兩個一起抱進懷裡：“你們真是，吓死我了……”

她少有如此情緒失控的時候，藍妩眨了眨眼，小聲道歉：“對不起。”

見她們幾人擁抱在一起，孟長歌緩緩露出一個笑，沒過一會兒，又想起什麼似地伸手結印，念出了召喚咒語。

砰的一聲，血迹斑斑的姬婞也出現在這裡，眼睫顫動：“藍，藍止川……”

“他死了。”

藍妩轉過身，踢了下藍止川冰冷的身體：“但他的魂魄還在這裡。”

幾人的視線齊齊落到她的掌心，那團小小的光暈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命運，不安地晃動起來，藍妩卻用靈力包住它，低聲道：“最後一步，就是徹底毀掉他的魂魄，教他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 。”

“好啊，還愣着作甚？”

藍妩道：“最後這步，我們一起來吧。”

藍鸢一愣，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低低嗯了聲，她抿了抿唇，又看向姬婞，女人垂眸躲開她的視線，不情不願地擡起手：“那就聽你這一次。”

纖長的五指滑入季泠月指縫，與她一起覆到了光團上，很快，妖力與魔力流淌而出，緩緩裹住了藍止川的魂魄，烈焰灼燒之下，白光猛地閃爍起來，一張猙獰臉龐竟逐漸從裡面浮出，目眦欲裂，凄厲慘叫：“不！！”

脆弱的魂魄被一點點吞噬，最後時刻，藍妩露出一個暢快的笑容，啞聲道：“藍止川，有一件事我沒告訴你，菰苓花……确實生出來了。”

那團淺淡的光暈已幾近消失，但她知道這人殘餘的最後意識仍聽得見，心裡湧現出報複的快感：“還有，自始至終，你都比不上藍月邀。”

聲音落下，白光最後一閃，徹底湮滅成灰，隻留下一縷淡淡青煙。

海風吹過，拂起藍妩耳鬓的發絲，也将青煙刮了個一幹二淨，衆人仍一動不動站在原地，許久，藍鸢才恍惚地眨了下眼：“結束了嗎？”

藍妩道：“結束了。”

她怔然看着藍止川的屍體，身體微晃，像是被突然抽空了力氣一般，軟綿綿跪了下去。

“啊……”

她阖上雙眼，顫抖着抱緊懷裡的人：“真的結束了……”

這時，海面卻再次泛起漣漪，藍妩還未回神，一把鑲嵌着湛藍寶石的銀色長劍便破水而出，嗡鳴着懸于半空。

水露滴答落下，王劍散發出清亮柔和的銀輝，似乎正等待着新的主人。

藍妩下意識看向藍鸢，發現她也正看着自己，短暫的沉默後，她無聲地歎出一口氣，彎起眼睛，溫柔道：“去吧，姐姐。”

藍鸢抿緊唇，半晌，她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向着王劍走去。

漣漪随着腳步圈圈蕩開，女人擡起手，将要觸碰到冰涼的劍柄時，一道黑影卻忽然從水下竄了出來。

那人衣衫整齊，一把攥住海王劍，反手刺向藍鸢。

藍鸢猝不及防，驚愕地睜大眼睛，對上刹琅狠厲的雙眼。

“姐姐！”

藍妩反應過來，駭然起身，跌跌撞撞朝她跑去。

“住手！”

“撲哧——”

長劍刺穿血肉，飛濺而出的滾燙鮮血糊滿了女人半張臉頰，她長睫一顫，驚懼擡頭，血紅的視線裡，貓妖削瘦的脊背冒出了鋒利劍芒。

“姬婞……”

姬婞喘了口氣，竟顫抖着笑起來：“姐姐，我比，比藍妩……要快吧……”

藍鸢睜大眼睛：“你在說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