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小時前,裴靈溪剛從江邊遊上來,拖着跳江的女孩一起。
當時裴靈溪正蹲在松蒲江畔吹風,身邊來來往往都是買花的情侶,氛圍浪漫甜膩,忽然間,一個女孩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從她面前劃過,跳進了江裡。
立春還沒幾天,江水剛剛解凍,冷得滲骨頭,決計沒有誰會在這個時候想不開去水裡遊泳,裴靈溪和其他人一起盯着泛起水花的水面,忽然間,她站起身脫了外套和手機一起丢在江邊,一躍而下,衆人這才反應過來是有人跳水了,江邊混亂一片,有人尖叫,有人報警,有人忙着錄視頻。
裴靈溪在水中找到那個女孩的時候,對方已經昏了過去,她遊過去攬住女孩的腰拖着她緩慢地朝岸邊遊,有人見她們探出頭,找了根杆子伸進水裡,把她們拽上了岸。
把人放到岸邊,裴靈溪拍了拍女孩的臉,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她開始給女孩做簡單的心肺複蘇,雖然她之前沒有做過,但好在女孩嗆了幾口水就醒過來了。
“你為什麼要救我?”女孩躺在地上,望着圍成一圈的路人,覺得難堪極了,擡起胳膊擋住臉哭了起來,“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
她哭得好傷心,裴靈溪答不上來,抓過一邊的外套穿上,捏着手機起身,路人自動給她讓開道,她從人群中穿過,徑自走向一個買花的小攤,挑了一把向日葵掃碼付款,又走回來。
她彎腰把向日葵放在女孩身邊,對她說:“節日快樂。”
女孩哽咽着挪開手臂對上她蒼白的臉,頓時止住了哭聲。
裴靈溪起身離開,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飛快逃回家,冷意直逼天靈蓋,她沖進浴室洗完熱水澡出來,就接到了裴宴清的電話。
“我沒事。”她一邊拉開衣櫃挑選待會約會要穿的衣服,一邊回答他的問題。
“你沒事就好,吓死我了。”裴宴清聽她語氣平常,總算松了口氣,拍拍胸脯,問她:“網上那視頻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什麼時候學會的遊泳?我怎麼不知道。”
裴靈溪挑衣服的手一頓,片刻,平靜道:“學校裡面有遊泳社。”
裴宴清不疑有他,還要問什麼,裴靈溪搶先打斷他,“我一會兒還有事,如果爸爸問起網上的事情,你幫我轉告他我沒事,如果他沒有看到網上的視頻,就不要告訴他了。”
裴宴清遲疑了一下,低聲應了。
等她換好衣服,季明谪剛好到樓下,裴靈溪上了車,他發現她今天換了外套,紅色很襯她,像他院子裡的紅梅。
二月中旬的傍晚,黃昏染上橘紅初調,她視線轉向窗外,風把夕陽最後一縷光輝吹滅。
約會地點在一家米蘭餐廳,下車前,季明谪從後座取出一大捧玫瑰花,把車鑰匙交給門口的停車員,讓他們去泊車,另一隻手伸向她。
裴靈溪握上去,被他掌心的溫暖激得一激靈,季明谪也察覺到她比冬天更加低的體溫,把她捉到身邊,手包着她的塞進大衣口袋,“手怎麼這麼涼?”
“可能是天氣太冷了,我們快點進去吧。”裴靈溪是真的覺得冷了,拉着他的手轉進玻璃旋轉門。
服務生把他們引到提前預定好的位置,裴靈溪坐下,摘掉自己的圍巾,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藍色繡花長裙,柔軟的布料貼合身材,脫去外套後整個人隻剩下細細薄薄的一片,襯得眼睛都大了一圈。
季明谪把花放到她旁邊,點完菜問她什麼時候開學。
“過兩天就可以返校了。”大四返校沒有明确規定,隻要不耽誤寫論文就行,徐歡昨天才和男朋友去馬爾代夫,估計沒半個月回不來。
“這學期還回學校住?”
裴靈溪看着他,他眼底的意圖絲毫不掩藏,她也不扭捏,坦言道:“不能一直住外邊,但是可以請假。”
季明谪點點頭。
菜上來後,兩人邊吃邊聊。
菜隻吃了幾口,裴靈溪就開始反胃,對季明谪說自己去趟洗手間,服務生領着她去。
季明谪停下餐具等她,過了好久也不見她回來,他起身去找她,女服務生站在門外,問她還好嗎?需不需要幫她叫救護車?
裡面是沖水和嘔吐聲,裴靈溪抽空回她,“不用,我吐完就沒事了。”
季明谪站在走廊裡,等了很久,才看到她慘白着臉,腳步虛浮走到洗手台邊洗手。
裴靈溪剛把手伸到水龍頭感應區,溫水砸在掌心,她頓覺眼前天昏地暗,像腿和腳消失的人魚,失去支撐點倒下,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裴靈溪看見季明谪驚慌失措的臉,然而,她嘴角來不及滲出笑意。
她人生中第一個值得慶祝的情人節便這樣慘淡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