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鳴夏與趙三和他們在夜市擺攤的動靜不大,但是來來往往那麼多的人,總會被糖果廠知道的。
對于這件事情,褒貶不一。
更多的是不理解、質疑和嘲笑。
“趙三和,你知不知道,這一晚上多少人敲響咱家的門。”
這是趙三和開門後聽到的第一句話。
不是詢問他是否淋濕了衣服,也沒有詢問他是否需要換衣服喝一口熱茶。
反而是帶着怒氣的反問。
“不知道,我又沒有在家,我怎麼會知道。” 趙三和無所謂般搖搖頭。
他也沒有說謊,本來就是不知道。
但是這話落在趙廠長的眼中,是赤裸裸的挑釁。
上位者縱然平時表現的再怎麼和藹,也不希望看到有人反駁自己。
“你爸我是廠長,家裡又不是養不起你,不缺你吃不缺你穿,做什麼要出去擺攤。” 趙廠長手猛拍向身側的沙發靠墊。
他恨不能這一巴掌拍在趙三和身上。
更恨自己的兒子為什麼不像自己,怎麼滿腦子小市民的思想。
趙三和拿起門後的毛巾,擦拭濕透的發絲,動作間聲音沉悶:“趙廠長,說好的我不需要你給錢,你也不需要管我,怎麼趙廠長是要反悔嗎?”
趙三和也說不清楚自己此刻心中是什麼滋味,說不難過是假的。
可是難過也沒有用。
他這個廠長父親,毋庸置疑是一個合格又負責的廠長。為了廠子鞠躬盡瘁。
但真的不是一個好父親,這些年對于他不聞不問。
“趙三和,你激我也沒用。” 趙廠長的視線從兒子手中的毛巾上移開,提高聲音道:“以後你不許再擺攤,平平穩穩給我度過高三最後一年。”
“最起碼也要拿下高中畢業證,然後我會安排你進廠,至于擺攤什麼的,你就别想了。”
現在哪個不是盼望進入工廠當一名正式工人,多少臨時工走後門也排不上轉正名額。
一個正式工的名額被炒到了兩三千的天價。
廠區内各種福利設施完善,多少人盼星盼月亮找不到門路。
怎麼趙三和想要出去。
在外邊擺攤的那些,風吹日曬,一點兒保障也沒有,能賺多少錢。
雖然現在廠子遇到了一些小問題,但是他也在不斷尋找解決的辦法。
再怎麼看也是廠區内的環境待遇更好。
趙三和現在是要氣死他。
從前不懂事整天在街道上遊手好閑也就罷了,怎麼都要高三了還是這樣不懂事。
擺攤有什麼好的,還賣一些亂七八糟的女裝。
趙廠長越想越生氣。
本來他還在書房苦思辦法,聽到一個又一個工人敲門報告後,什麼心思都沒有了。
“趙廠長,這件事情免談,學我會繼續上的,擺攤也是會繼續的。” 趙三和搖頭,“有時間在這裡和我講話,不如多去你的書房看幾份文件。”
後邊這句話,毫無感情,全是諷刺。
那可是他們曆盡艱辛,才搬運回來的衣服,怎麼都不可能放棄。
而且出去一趟,趙三和的見識更加開廣了。
他們南城雖說也是省城,但是和其他地區的差距還很遠。
外邊做小生意的遍地都是,火車上來往最多的不是探親訪友的,而是進貨的個體戶。
他以後也會成為其中的一員。
南城終究還是沒有開放成外邊的樣子。
早在火車上和其他個體戶交談的時候,趙三和的心中就埋了一個夢,誰也沒說。
他也相信,未來的未來,南城的個體戶也會遍地開花。
說不定他們也會有自己的大型批發市場,吸引着四方來客。
這一切一切深深的被他埋藏在心底,。
但是永遠不會被消磨。
更不會因為趙廠長的三言兩語改變。
從前的他渾渾噩噩,放學後就在街道壓馬路,無所事事。
現在他找到了人生新的意義。
他要依靠自己的雙手賺錢,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他自己就是自己的靠山。
“你擺攤又沒有賺到什麼錢,反而是讓自己這麼狼狽。” 趙廠長握緊拳頭,讓自己平靜下來。
試圖從另外一條路上來勸阻趙三和。
“會賺錢的。” 趙三和擦幹淨頭發後,徑直回屋。
此刻他半句也不想和趙廠長交談。
多說無益,純粹是在浪費口舌。
他們才開張多久,隻是因為今天下雨才沒有賺到多少錢,等到明天天氣放晴,一定可以賣出去很多件衣服。
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回本。
趙廠長根本阻攔不住比他還高的兒子。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兒子好像越來越不像他了。
明明小時候還不這樣的,怎麼長大了像是處處要同他對着幹。
他根本想不通其中的變化,隻能無力地揉揉眉心。
良久,趙廠長回到書房,繼續思索對策。
對于這個兒子,他想不通也不想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怎麼應對“停薪留職”。
這是他從上方領導那裡得到的内部消息。
已經在部分地區的廠子裡實行了,他能夠聽到風聲就說明糖果廠很快也要經曆這樣的改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