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許多人常常處于命運的轉折點上而不自知。當回首往昔,生命的洪流滔滔,某一個節點總能在莽莽奔奔的渾濁洪水中格外的引人注目,它讓河流改道、讓桑田滄海。而在當時,那隻是尋常不過的一天。
一次尋常不過的遲到,一次尋常不過的任務,一次尋常不過的争吵與和好,便耗盡了他人生中所有的「尋常」。
滾滾沙石鋪天蓋地而下,将被巨石壓住半邊身體的他徹徹底底地埋沒。移植走寫輪眼的眼眶被琳小心翼翼地處理過,一點痛感都感覺不到。這樣的無用功,将死之人其實是無需多此一舉的。
可那是琳,世界上最好的琳……
沙土灌入他的氣管與嘴巴,讓他再也無法出聲,哪怕是一個音節。可他還是在心裡不斷地默念着、重複着剛才對摯友的囑托:
“卡卡西……琳就拜托你了……還有、風岚……”
風岚、風岚……他那尚未出世的、還來不及瞧上一眼的妹妹……
……
……
木葉墓園中,裹着鬥篷帶着條紋面具的他站在新立的墓碑前,默然無話。一塊墓碑,卻寫着兩個名字:
宇智波滟
與女
宇智波風岚
之墓
聽阿飛說,神無毗橋之役過後不久,媽媽就收到了他戰死的消息,悲痛過度動了胎氣;恰逢前線戰鬥吃緊,後方幾乎找不着有經驗的醫療忍者。于是,媽媽疼了一天一夜,終是沒能熬過去。可憐他那妹妹、那個無辜的小生命,還沒來得及看上這個世界一眼,就随媽媽一起去了。
按照習俗,難産而亡的女人要抱着死去的胎兒一同下葬才不會化作怨靈作祟。
呵,可笑!
死去的人怎麼可能還會有念想?隻有活着的亡靈,才會恨、才會怨。
他俯瞰着這個沒有了琳、沒有妹妹與媽媽的虛假世界,高高擡起的手重重地拍在了地上:
“通靈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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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生命的誕生都依賴于另一個生命的給養:樹種脫落于母枝,嬰孩孕育自母體。前者汲取着養分蓬勃生長,而後者卻在耗盡了精血後黯然凋零。周而複始,生生不息,恰似宿命的虧欠和償還,正如輪回的祝福與詛咒。
宇智波風岚的降生便帶着這樣的血腥與不祥。
母親的死亡成為了她生命最初始的供養與祭獻,本不該存在的她,似乎也因為背負着深重的愛與罪而活着格外地艱辛。孱弱、多病,連吃奶都沒有力氣吮吸,哭聲也像小病貓似的,細弱得讓人揪心。一點點的風吹草動似乎就能把她吓得背過氣去。無論怎樣精心的照料,也難以察覺絲毫的改善。
在經曆了四百多個惶惶難安的日夜之後,富嶽和美琴終于帶着濃濃的憂傷與遺憾幡然醒悟:這恐怕是個長不大的孩子,隻是在掙紮着熬日子罷了。所有的努力與堅持,不過是替早逝的摯友夫婦盡一份心罷了。
可饒是如此,離别時刻也比大家所預料的,更早地到來。
紛亂的夜、驚恐的夜,突如其來的災禍打斷了乏善可陳的日常。
逃命的惶亂與無序榨幹了她生命最後的能量。伏在兄長背後的她哭聲清晰可辨地低落了下去,終究再也不可聞。
拼盡全力護着弟妹逃進緊急避難所内的小小的鼬,失神地抱着妹妹變冷變硬的身子,漆黑的勾玉從血色的眼眸中緩緩旋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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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所周知,宇智波族長富嶽的養女風岚大小姐曆來搗蛋頑皮,偏生又得族長寵愛,誰也說不得,因此很是無法無天。
可現在,她恐怕是再也嚣張不起來了。
原因無他,隻是在日向與宇智波一年一度的團拜會上,這位不學無術的大小姐不知那根筋搭錯了線,無端挑釁,硬是要找日向家的繼承人單挑。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可變故偏偏在這一節出現:兩人一起摔出界外的時候,雛田大小姐被地上的釘子紮傷了眼睛,一雙白眼,恐怕要就此報廢。
同為瞳術世家,宇智波一族自然明白白眼的重要性,特别是對一族繼承人來說。由此,宇智波與日向兩族的關系瞬間降至冰點,幾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這讓宇智波一族在木葉的處境更加舉步維艱。
自負驕傲的宇智波一族雖然面上對村中與日俱增的敵意不屑一顧,但私下,卻無一不埋怨這位大小姐惹事。
心中有怨,言辭行為便誠實地表達了出來。
曾經衆星捧月般的宇智波大小姐,一時成了族中針對孤立的對象。沒人再去深究那枚不合時宜出現的釘子,沒人再去考慮所有不合理處背後的險惡用心,一切的一切,都有那個直接的罪魁禍首承擔。
年僅六歲的宇智波風岚并不能理解,為什麼一夜之間,她所有熟知的人都對她換了付嘴臉:爸爸變得異常沉默,媽媽總瞞着她偷偷歎氣,哥哥和止水哥哥倒是和以前一樣對她笑臉相迎,可是背後看着她的目光卻都帶上了一抹憂色。
家人們雖然都在她面前盡力維持着往日的模樣,可族人們卻顯然沒那麼寬容與善良。
陰陽怪氣的冷嘲熱諷成了她的日常,同齡孩子們無知又帶着惡意的捉弄更是無孔不入。風岚雖然機敏逃過了大部分的惡作劇,可她卻不能對這一切視若無睹。
再一次成功地把陷阱以牙還牙、讓設計她的小屁孩們自讨苦吃後,他們家的大人們不知多少次不分青紅皂白地惡人先告狀先上了門來。在富嶽疲于應付這些熊家長時,風岚卻偷偷地溜出了家門。
她飛快地奔跑過黑暗的森林,連被樹枝劃傷了手臂臉頰都沒有察覺。她受夠了這樣的日子,她覺得疲憊、覺得無聊,又覺得好笑。
她小心翼翼地躲開了來尋她的鼬和止水,獨自一人坐在懸崖邊上,抱着雙腿,望着山月深崖默默出神,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想。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深暗的陰影緩緩朝她走開,從後面完完全全籠罩住了她小小的身影。似有所感一般,風岚轉頭看去。
來人不是來尋她的人,而是一個戴着黑色條紋橘紅單眼面具的陌生的鬥篷怪人。他蹲在她的面前與她齊平,向她伸出了手,對她說道:
“這個世界是沒有價值的,隻有傷害和痛楚……”
“想想對你充滿惡意的宇智波一族,想想對你的處境視而不見的父母兄弟……”
“沒有人在乎你,沒有人理解你,除了我……”
“來吧,跟我走,我帶你創造一個以你為中心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