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目掃了一眼風岚,繼續解釋道:“這不是尋常的霧氣,是由死者的怨氣而形成的。會放大處于其中的我們的執念與心魔,最後死于幻境之中。我的天照恰巧能克制這裡的怨氣,但是并不能從根源上解決問題。我們要抓緊時間,趕快想辦法出去。”
鼬簡單地把止水告知他的情報複述了一遍。他蓦地想起止水提過周圍的結界限制了怨靈行動範圍,可按照他們的推斷,那個結界是防進不防出的。難道是因為佛堂打開後,觸動了什麼機制,讓陣法逆轉了?如果是這樣,那就更麻煩了……
“可是之前并沒有這霧氣……”許是怨氣的消退,風岚逐漸理清了混亂的思緒,立刻抓住了重點,“是因為佛堂的封印被我們解開了對嗎?佛堂裡原來封印的就是這些東西,是不是?”
鼬聽了一耳朵,可他仍陷在自己的思路裡,便草草點了點頭。風岚不甚在意,聯系鼬先前的隻言片語,便自言自語地推斷着:“哥哥,你之前說富嶽爸爸和美琴媽媽的影像是因我的心魔而形成了,你不能幫我消滅它們;可後來又用了天照……可不可以理解為,「我」的「心魔」,隻有「我」可以消滅他們。而「天照」這個術由于其自身的特殊性,所以能以燃燒驅散「怨氣」的方式暫時壓制住我的「心魔」的幻象;但是治标不治本,過不了多久,我的「心魔」會重新複活。是嗎?”
風岚本就是聰明絕頂的人,隻是受怨氣的影響,加上見到了死去的父母,一時受到太大的刺激。如今回過味來,這些來龍去脈,自然梳理得清清楚楚。
鼬沒出聲,卻是一副默認的模樣。
“……所以,哥哥之前也遇到了嗎?”風岚扯了扯衣袖,認認真真地将鼬臉上殘留的血淚擦拭幹淨。她平靜地問着,聽不出此時的情緒,“……你的「心魔」?”
鼬沒出聲,卻是無聲勝有聲。他靜靜垂着眸子,濃密的長睫在眼下映出一圈鴉青的倒影,襯着他冷白的膚色,莫名顯得憔悴易碎。
仿佛是佐證風岚的推斷一般,迷霧漫開,宇智波舊宅的輪廓若隐若現。不遠處的陰影裡,怨氣富嶽和美琴的幻象重新具象化,似地府回歸的幽靈,暗暗蓄力、醞釀着一場複仇。
風岚此時卻沒有像之前那般張皇失措。她好整以暇地抹去鼬沾染在下巴上的最後一痕血迹,然後轉身慢慢地站起。身上遍布的刀口又開始隐隐作痛,讓她的動作有些艱難而遲緩,而她的思維卻更加清晰。她的傷勢總是随着霧氣的出現而突然惡化,很明顯,這也是伴随着「心魔」出現的幻象。現實中,她其實根本沒受傷。所以這「心魔」大約也是像「幻術」一般,隻能造成精神上的傷害,最終導緻人的精神崩潰而死亡。隻是,它比幻術更加無孔不入、無可抗拒。
她望着從霧氣中緩緩踏出的兩道身影,一枚苦無自曉袍寬大的袖口中滑出,被她堅定握在手裡。
她的「心魔」,由她自己來解決!
看着風岚的動作,鼬瞬間明白了風岚的打算,不禁失聲道:“風岚,不可以!”他有些焦急,語調比平時高,語速也快了不少,“其他人也許能用這種方式,可是你不行。你本來就不願動手「傷害」他們,勉強為之,在你的潛意識裡,你會認定自己殺了「爸媽」兩次。你的「心魔」不會消除,隻會越來越重。這次也許能僥幸過關,但下一次、如果在遇到類似的情景,你隻有束手就擒的份!”他微微喘了口氣,以平複自己有些激動的心緒,繼而伸手壓在了風岚拿着苦無的手,緩了語氣道,“……總之,還是讓我來吧……用天照驅散霧瘴,再尋到出去的路……”
風岚在鼬喊出來時已轉過身正對着他,她不驕不躁地聽他說完,才冷靜而耐心地反問:“哥哥,你今天用了幾次天照了?”
鼬沉默。
風岚沒管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滿打滿算,首先,你在對付自己的心魔時用了一次,因此發現了天照克制怨氣的特質;然後為了救我,又連續用了兩次。”她頓了頓,眸光灼灼望着鼬,理解而擔憂,“一天之内三次天照,應該是萬花筒寫輪眼的極限了吧?”
“哥哥,你會瞎的。”風岚面色肅然。這樣嚴厲的語氣,她從沒對鼬用過。
“風岚……”鼬慢慢地閉上了眼,對風岚所說的話供認不諱。但他的手仍寸步不讓地壓着她,還在負隅頑抗。
“……哥哥,我雖然不願意再對爸爸媽媽動手,可是……”她一點一點地試着掰開鼬的手,笑得釋然而苦澀,“……可是,活着的人,永遠比故去的人重要。”
鼬阖目不語,但手上的力氣卻越來越大,顯然下定了決心與風岚對着幹。
二人拉扯僵持不下間,突然一個缥缈的聲音飄進他們耳裡,恍然又消逝:
“……鲸脂燭……點燃鲸脂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