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過頭,透過格栅遙望過屋的花樹,心道,櫻花、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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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是一株自由自在的藍芙蓉,沐陽而生、迎風而長,無拘無束随遇而安,好不潇灑快活。可是有一天,有人把她這朵小花連根拔起,又丢入了沼澤中。
她一點點地陷落,從根須、莖幹再到花萼,她漸漸看不到透雲的陽光,感受不到吹拂花瓣的清風,她在慢慢地窒息,然後無聲地腐爛。
而就在這時,有一個人從天而降,撥開蔓蔓水荇,探入了泥濘的池沼,将她從泥淖中拉了出來,捧在手心,洗去污穢。
這、這,這擱誰身上不迷糊啊?!!!
這一瞬間,什麼花見祭魁首、什麼湯之國攝政太後,都被霧岫抛之腦後。
她本命若飄萍,而他便是她停泊的岸、降落的灣。
她癡癡地望着鼬的側臉,暈乎乎地想着,如果能跟眼前這個男人一場,那她也不枉此生。
即使,這段感情注定潦草收場。
不期然想起原著中鼬的結局,霧岫隻覺一種沉甸甸的哀戚壓在心頭。
另一邊,鼬卻根本不在意霧岫在想什麼。他走進房間,繞過雕金镂玉的陳設,來到裡間,俯身慢慢把霧岫放在了床榻上。
不可避免的身體接觸讓霧岫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她低眸看去,鼬鴉羽似的長睫在眸中覆上一片陰影,隐住了他的眸光,顯得他的神情紋絲不亂。
這張俊美而棱角分明的臉,霧岫隻覺得自己怎麼看都看不夠。然而上天不願給她更多的時間,鼬隻不過靠近了一瞬、把她放下後就直起了身,轉頭擡步就走,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不給她。
真是個冷情的男人。
霧岫悶悶不樂地想着,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伸手拉住了鼬的袖邊。
輕微的拉扯感讓鼬停步,他轉過頭,對上了一雙清泠泠的水杏眼,不知哪兒來的光暈亮的眸底那一抹流彩的深紫,仿若被破雲的初陽耀過的純粹紫水晶,驟然迸發出粲然惑人的光彩。
他壓底了眸光,一語不發,等着對方先開口。
“……别走。”似壓抑不住心底澎湃的情感,她脫口而出,随即又有些膽怯,弱弱地問了一句,“可以嗎?”
鼬沒有答話,隻是漠漠然地看着她。
他似乎,在等她說出些什麼。
霧岫定了定神,鼓起勇氣道:“您是我的恩主,在花見祭前我不見其他人,您留下來,是理所當然的事……”她用手指虛虛勾着他的衣袖,目光忐忑地偷觑着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别走……就當是、為我充充場子,可以嗎?”
他的目光垂落,長睫覆下,似流星的光尾倏忽而逝,湮沒于長夜天穹。
他轉了個方向,在她榻前的矮椅上坐下,向後一靠,閉目養神。
袖邊從霧岫指間滑走,霧岫的心卻不可抑制地雀躍了起來。他依舊是冷冷淡淡的模樣,不言不語,但行動已然證明了他的妥協。
“我去梳洗,很快就回來。”霧岫簡短地交待了一聲,急急跳下了床榻,小跑進了盥洗室,不多時便有流水聲傳來。
淙淙水聲打斷了鼬的假寐,他緩緩睜眼,望了一眼盥洗室那扇緊閉的門,眸色漸漸幽微暗沉。
那時的深山旅館夜濃人寂,朔雪堆疊的溫泉池氤氲着水霧翻湧,恰似一場迷離又蕩漾的美好舊夢,凝神細看時又仿佛落了雪一般白蒙蒙的灰,如隔雲端,缥缈虛幻。而他卻不忍吹拂,隻怕稍稍不慎那景象便會随着衣袂揚起的袖風冰消雪釋。
他想着,也許這樣遙遠地守望,便是人間清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