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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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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頭突然重重往下一點,下巴幾乎磕到自己的鎖骨上去,頭上戴着的冕冠險些也跟着掉下來,十二旒玉藻噼裡啪啦地響成一串,一下子把她從昏昏欲睡的邊緣拽了回來。簾後随即傳來重重的“咳”一聲。

“陛下,坐好。”母後的聲音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明綽的小臉皺成了一團,伸手去扶冕冠。她父皇的頭顯然比她大得多了,每次上殿之前,母後總是要想許多法子才能把這頂冕冠固定在她頭上。明綽想騰一隻手來撩開玉藻,冕冠就又墜下來,完全遮住了她的視線。她想摘下來,可是玉笄栓結着她的頭發,反而扯得她頭皮好痛,弄得好不狼狽。

“母後……”她終于小聲地叫出來,“母後!”

隻聽身後珠簾微響,謝太後起身坐到了她身邊。母親的手輕柔地拂過,冕冠終于被扶了起來,玉藻堪堪垂到明綽眼前。垂目看階下,一片清明。旁人都是低着頭,連原本正在奏事的謝聿也是垂眼看着自己手中的笏闆。唯獨她的太父謝郯,立于群臣之首,正仰着臉,目光緊緊地盯着她,嘴角整個往下撇着,那模樣瞧着不大高興。

明綽讓他看出背上一層汗,分外心虛地挺直了背。

謝太後朝兄長微微示意:“謝卿接着說。”

在她險些睡着之前,謝聿正說到西北烏蘭部伐羌之事。那西羌皇帝的叔父,叫什麼葫蘆的,為了争位,跑去跟更北邊烏蘭部的可汗勾結。但是被西羌皇帝察覺,葫蘆就幹脆引來了烏蘭部的大軍。西羌有個姓扣的重臣,也被葫蘆策反,領兵裡應外合,一起把西羌的皇帝弄死了。

謝聿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把話頭往回撥了一點兒:“臣方才正說到,烏蘭郁弗悔了與寇顯之女的婚約,另娶雍州段氏女,合雍州兵馬五萬,兵圍長安。寇顯走投無路,獻上了纥羅的人頭。如今,長安已歸烏蘭。”

明綽連連朝舅舅眨眼,以示感謝。然後又想起來她在這兒是演她皇兄,蕭盈恐怕不會跟舅舅擠眉弄眼的,趕緊又坐好了。

謝聿垂下眼,隻當沒看見,繼續往下說:“這纥羅還有個兒子,被羌人餘孽擁立為太子,領兵南逃。烏蘭郁弗領兵追擊,如今陳兵邊境,派人給荊州刺史去信,要替先帝報仇,取這羌人太子的人頭,以示歸順之誠。”

他把烏蘭郁弗這封信在堂上念了一遍,這就是今日朝會要議的大事。荊州刺史不敢讓他帶人過來,更不敢一口回絕給他惹急了,急報建康,請陛下聖裁。

謝太後“嗯”了一聲,手上攏了攏明綽頰邊掉出來的一縷頭發。謝聿是她的親哥哥,有些話不必殿上明說,她已知父兄的心思,但過場總還是要走一走。

“諸卿怎麼想?”

明綽現在坐得規規矩矩,一動也不敢動了。但謝太後也沒再回到珠簾後面,就坐在她身邊,聽着衆臣們争先恐後地進言。

再怎麼說,烏蘭也是西北蠻夷。也曾屢犯中原,以劫掠為生,不是什麼好東西。提起“兀魯蠻子”,誰都是要啐一口的。烏蘭郁弗想歸順,大雍還瞧不上呢。明綽也聽了幾句,雖然群臣七嘴八舌的,但說來說去,都是一個意思——“非我族類”。

謝太後似是聽煩了,擡了擡手:“今日要議的不是胡漢有别,諸卿……”

階下忽然斷喝一聲:“還有何可議,自然是打!”

明綽撩開眼前的玉藻往下看,見說話的正是尚書令桓廊。他原本站在太尉身後,如今幹脆往中間跨了一步,逼得謝聿不得不往後一讓。

桓廊揚聲道:“陛下容禀,烏蘭郁弗雖然收服西海十八部,但還遠遠算不上大業一統。烏蘭北有賀阆,西邊還有诰弗部和渠搜人,東邊還有陳氏僞朝。他一邊陳兵襄陽,一邊假意歸順,無非就是怕大雍出兵,黃雀在後——”

他說着,一撩朝服,跪了下來:“陛下,臣與叔父桓殷皆願領兵西進,為陛下掃清僭僞,還于舊都!”

他說得擲地有聲,卻無人響應,殿上一片寂靜,唯有他的聲音蕩得嗡嗡回響。

明綽下意識地擡頭,想看母親的反應。但謝太後面無表情,額上沿着發際抹了一圈鵝黃,臉上又塗得慘白,全無血色,這麼垂眼看着人的時候,就像一尊畫裡的菩薩,看不出任何情緒。

自從前梁一百多年前被羌人所侵,失了長安,從遼東到漠北就成了天下英雄競相逐鹿之地。前梁退守建康,僅餘半壁江山。後來,前梁将皇位禅讓給了蕭氏先祖,建康改弦更張,換了國号為雍。但蕭氏承繼前梁大統,也将失長安之痛視為他們心頭拔不出來的一根刺。

大雍窮盡三代,西征七次,仍是無功而返。直到十年前,先帝蕭忨禦駕親征,反被羌人一支淬了毒的羽箭葬送了長安城外,若非謝太後當日腹中已懷有雙生子,大雍國祚恐怕都要就此斷絕。即便如此,陛下剛剛登基的兩年,也是先後出了宛南王與燕康王之亂。當時謝太尉坐鎮,幾乎将蕭忨的兄弟們都殺盡了,才穩住了朝局。經此離亂,方絕了朝中“西征”的呼聲。

而這十年裡,烏蘭郁弗一統西海十八部,如今又得雍州強助,可謂兵強馬壯。群臣們一半是一口一個“兀魯蠻子”,另一半其實私底下也贊他天縱英才。大雍雖然家大業大,但終究有主少國疑之危,所以桓廊這話,竟是無人敢接。

桓廊見無人應和,“咚”一聲就磕了個頭,然後梗起脖子,将官帽摘了下來,像擎着自己的頭顱,一張臉紅得快要發紫,聲如洪鐘地質問道:“難道陛下已經忘了先帝的遺志嗎?還是陛下甘願偏安一隅,任由北地戎狄乘釁,豺狼競馳!”

謝聿趕緊也把聲音提高:“桓令君三思——”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殿上突然傳來了陛下奶聲奶氣的大聲反駁:“我沒有!”

群臣都沒想到平日裡從不開口的陛下會突然說話,一時都忘了規矩,紛紛擡頭來看。

明綽:“烏蘭郁弗滅了西羌,就是為父皇報了仇。咱們該回信謝謝他,怎好出兵打他?這是君子的為人之道,怎麼是我——”

她說到一半,謝太後已經伸手攬住了她,指甲緊緊地嵌進她肩膀裡,示意她閉嘴。可是明綽向來不是個願意藏話的性子,根本攔不住,她隻當母後是在提醒她改口。

“——這怎麼是朕忘了父皇的遺志呢?”

謝聿反應極快,立刻道:“陛下所言極是!烏蘭可汗為大雍收複長安,一片赤心,不可辜負!若是乘人之危,恐為不義之師!”

明綽還想說話,但是謝太後一把摁住了她:“桓令君先起來再說吧!”

謝聿馬上又插話進來,半點不給桓廊說話的機會:“臣請陛下下旨,封烏蘭可汗為長安王!以示招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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