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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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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金吾衛令行禁止,片刻間把太極殿外的屍體清理幹淨。東鄉公主被救下之後就被太後帶回了上陽宮,同時傳太醫,硬是把天子也遣回含清宮去,看看有無受傷。上陽宮随即傳出嚴令,整座宮城封禁,太極殿裡的宗親不得诏令一個也不許放。唯有崔挺、袁增二将一起跪在上陽宮外,等待召見。

但是太後隻召見了崔挺。

按照崔挺的說法,荊州刺史鄧霄假扮回營複命的執金吾衛軍侯混進大營,意圖不軌。幸虧平荊中郎将今日在校場操練,鄧霄一見中郎将在此便知會被他認出,今日事必不可成,竟然狗急跳牆率領三百人攻入皇宮。好在宮中及時傳出了虎符,崔挺才得以調兵。如今叛軍已被全殲,執金吾衛右中侯親自率人去搜尋李姬和蕭忞二子的下落。現将虎符奉還,請太後放心。

他說到最後,雙手将那半片虎符奉上。謝拂霜接到手裡一掂,當即就往崔挺臉上一扔。崔挺沒避開,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把頭低下,木然道:“臣救駕來遲,太後恕罪。”

“救駕來遲?”謝拂霜冷笑一聲,“崔卿太謙虛了!本宮看你是來得太早了!”

崔挺這套話漏洞百出,謝拂霜一聽就知道他搞的什麼鬼。鄧霄既然敢去執金吾衛的大營,怎麼會看見袁增在那裡就知道“事不可成”,還知難而退?又怎麼可能在被崔挺發現以後還有機會以三百人來攻皇城?多半是鄧霄拿了方千緒的什麼錦囊妙計,說服了崔挺支持長沙王,所以謝郯布下的刀斧手才會被射殺。袁增此時再出現,見他手持虎符,崔挺便臨陣倒戈,讓袁煦那莽夫斬了鄧霄,死無對證。

可是那虎符缺斤少兩,成色不對,都不必和崔挺手中那半塊對上就知道是假的。真正的虎符一直握在謝拂霜手中,這東西是出自于誰,其實不必多問就知道。

謝拂霜突然想起來,崔挺彙報過,跟着王诃去荊州的三百人一直沒有歸營。但他故意裝得隻是随口一提,當時謝拂霜為了女兒下落不明正心煩意亂,聽見了也沒多想。

但現在她一串起來就明白了,三百人未歸營,崔挺就知道事情有變,王诃不是叛了就是死了。要隻是死了還好,若是真去造反,崔氏全族都要被牽連。太後此刻看王家正不順眼,崔挺要留個後手。不能做得太明,太後這裡要提一句,以防太後回過神來治他瞞報之罪;陛下那裡也要通傳,但要在太後眼皮子底下去含清宮面聖或者遞奏疏都是不安全的——謝拂霜猛地反應過來,是袁煦。

當初為了拉攏袁家,許了袁煦宮禁行走的自由。

看來蕭盈也确實沒有辜負崔挺一番苦心,一下子就猜到了這裡面的七彎八繞,甚至算到了鄧霄有可能兵行險着去策反崔挺。

他本可以下令讓崔挺先下手為強,要麼提前在宮中布防,要麼看見鄧霄露面就把他就地正法,那麼這場叛亂就會随着長沙王孤立無援地血濺太極殿而結束。但蕭盈選擇了傳假虎符,命令崔挺将計就計,領兵随鄧霄入宮,堂而皇之射殺太尉府的人,在宗親們面前演了一出兵圍太極殿的好戲,然後到關鍵時刻讓袁煦斬殺鄧霄,他親自把長沙王逼退到牆角,一箭立威,換得山呼萬歲。

真正的虎符确實還在太後手裡,軍心就未必了。

還真是小看這個病秧子了。謝拂霜牙關幾乎咬出血,但崔挺也隻是一聲不響地跪在她面前。她抓不到崔挺的錯處,他也很清楚這個,才敢這樣近乎挑釁地來她面前睜着眼睛說瞎話。治假虎符之罪嗎?可是執金吾衛的半片虎符本就應該握在天子手裡,留在太後手中才是名不正言不順,隻是沒人來較這個真,若非要追究,反而給了蕭盈把虎符要回去的機會。

“好。”謝拂霜隻道,“好得很。”

崔挺再叩頭:“臣有罪。”

“崔卿這是立了大功,何罪之有啊?”謝拂霜壓着火氣,“崔卿出生入死辛苦了,不如回去好好休養,執金吾衛自有右中侯在。”

崔挺好一會兒都沒說話,雖然左右中侯都算是他的副手,但右中侯楚培仗着楚氏沾着皇親,從來不服崔挺。左中侯才是崔挺親信,也已經被太後發落,如今太後說這話,就是要他自己退。

崔挺審時度勢,已知無路可選。他給陛下通風報信,怎麼也得罰一罰才能平了太後心口的氣,不然的話,今日雖拿不到錯處,以後也早晚會有更要命的錯處。倒是眼下天子大有勝算,他親政一日,自是崔挺起複之時。于是他果斷地一低頭,隻道:“臣遵旨。”

崔挺當即将中尉的盔甲和印信都卸下,連一句哀求央告都沒有,沉默着再拜謝恩。謝拂霜仿佛從他的沉默裡讀到了他真實的想法,也不給他留顔面,人還沒站起來,謝拂霜就召人來把中尉的盔甲印信全都送去給楚培。崔挺臉上挂不住,走的時候連聲告退都懶怠再說。他一走,謝拂霜便站不住似的,往後退了兩步,頹然跌坐。

“芸姑!”謝拂霜習慣性地揚聲喚人,“芸姑!”

然而進來的隻有靈芝:“太後,梁女史還被關着呢。”

謝拂霜厲聲喝道:“還不去接她回來!”

靈芝被吓了一跳,連連應聲,轉身要去傳令,剛跑出兩步,又想起什麼,跑回來道:“太後,中郎将還在外面……”

謝拂霜摁着越來越痛的太陽穴,煩躁地閉上了眼睛。她知道袁增要的是什麼,蕭盈連他也一起安排好了——袁家竟也歸了蕭盈!謝拂霜恨得咬牙切齒,隻覺得蕭盈像是纏在她身上的小鬼,她費盡心思籌謀的局,拉攏的人,隻因他在名義上是她的兒子,是更為名正言順的天子,就輕而易舉地全部摘去,反過來變成與她相鬥的籌碼。她此刻不想遂袁增的意,更不想遂蕭盈的意。但眼下沒有更好的安排,她不能為了跟蕭盈鬥而置大雍江山于不顧。

“出去告訴他,荊州歸他了。”謝拂霜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話,“讓他帶着兒子即刻就出發,荊州軍要是敢出一點亂,讓他提頭來見!”

她話中隐隐有金石相振之聲,生殺予奪,隻在片語,竟讓躲在屏風後的明綽沒忍住打了個寒噤。靈芝也跑出去了,臨走,謝拂霜還不忘叮囑“快把梁女史接回來!”。

又過了一會兒,明綽便聽見母後壓抑着呻|吟了兩聲,似是難受得緊。她心中不忍,想走出去,卻又聽見謝拂霜低低地喚,芸姑,芸姑。連叫了兩聲,含着無限的痛苦和憤懑,多少說不出來的苦楚都含進了這兩聲低喚中。明綽突然止了步,意識到此刻也許母後此刻想見的人不是她。

她被長沙王的劍架着脖子的時候,謝拂霜恨不得以身替之,可是她被救下來以後,母後除了把她從蕭盈手中搶過來的那一瞬間流露出了情緒,接下來就隻有冰冷的憤怒和沉默,連太醫來給她看脖子裡的傷,謝拂霜都沒有過問。

明綽知道她闖下了大禍。她以為讓王執瑈出家做不成皇後,母後就可以滿意,太父也不能說什麼,可是一切都裹進了長沙王的叛亂裡,徹底亂了套。如果不是她自作聰明,王家不會跟太後撕破臉,崔挺也許就不會為了自保背叛太後。如果她沒有出現在龍盤山,方千緒肯定會帶走慈安來要挾,那麼母後也就不會如此受制于人……

明綽想到這裡,心裡突然一冷。母後會在意自己生母的死活嗎?這個問題她想不到答案,她隻為了自己竟然會這樣想而感到某種說不出來的惡心。

屏風另一面又傳來腳步聲,打斷了明綽的思緒。然後她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含清宮裡伺候皇兄的小黃門任之。

“太後,”任之禀報,“陛下來問,太極殿裡的宗親何時能歸家?”

謝拂霜對任之沒什麼好臉,冷冰冰地回道:“這樣的事陛下也要來問本宮嗎?他願意放就放,執金吾衛都聽他調遣!”

任之:“太後不發話,陛下不敢。”

謝拂霜冷笑一聲,竟是許久不曾說什麼。

明綽在母親的沉默裡慢慢地回過味來,那些宗親們今天聽了方千緒這些話,保不齊有些人心裡要有歪的心思,執金吾衛往門口一站,誰也不讓走,這就有點兒意味深長。任他們去想,謝太後是不是要殺人滅口?全殺光了,把事情往長沙王身上一推,豈不是方便得很?

就連明綽也沒忍住在心裡想,母後難道真要全殺了?

别管天子與太後之間實際上已經多麼水火不容,在這件事上,天子和太後,乃至整個謝家,都還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所以太後下令執金吾衛封禁太極殿,蕭盈也沒有馬上利用自己新建立的威望來反抗太後的命令。

他非常清楚,太後與謝氏之威并非一朝一夕建立起來的,将士們山呼萬歲隻是一時的氣血上湧。立刻就和太後對着幹,未必就能一呼百應。蕭盈讓小黃門來看太後的臉色,無非是說,他還是尊她為母。

而謝拂霜也沒有任何選擇。長沙王謀逆是謝拂霜親自定下的罪,袁增去荊州赴任刺史,必會奉命将蕭忞一脈屠戮殆盡。眼下蕭氏宗室當真無人,要是沒有他這個天子,謝拂霜也做不成這個太後。

所以謝拂霜不語。她被沉默淹沒,耳邊突然又響起了十五年前的那場雨,淅淅瀝瀝,淋濕了她半生。

那孩子被方千緒抱進宮的時候她沒有親眼見到,血房不吉,父親一直在外面守着。她隻聽見雨聲,還有父親和方千緒争執的聲音。父親說這個孩子都快兩歲了,如何騙過百官。方千緒卻一再堅持,他蔔過這孩子的命,“大雍之興,皆系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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