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面般平靜的血池上,逐漸蕩起一層層水波。
林秋水當機立斷:“列隊!撤退!快!”
水浪越來越大,血池翻起滾滾浪潮,從四面八方卷裹,沖刷着礁石。
而湖心島上的血幕,也以極高的速度席卷,向這邊壓來!
隊伍開始極力回撤。
但是,他們現在就在這血池中央的孤橋上,已經往深處走了好一段距離,根本退無可退。
王文最先意識到這一點,腿一軟,一下子癱軟在地。
“幹什麼呢,起來!”林秋水一把扯住他,要拉着他繼續走。
王文卻面如死灰,打着哆嗦,站都站不起來:“已經遲了,回不去了……”
他迅速地計算出來,以他們的速度,在血浪翻上來之前,絕對回不到岸邊去。
血水的波蕩越來越大,越來越頻繁,沒過幾秒,如幕布般卷起滔天蔽日的大浪,彼此波蕩着,向礁石橋上卷來!
衆人面露絕望之色,隻能盡量舉起手臂,掩住頭臉。
林秋水一把将王文拉進自己的懷裡,用脊背護住他。
嘩啦——
血浪彼此交錯,鋪天蓋地,洶湧拍下。
卻剛好避開了他們所站的礁石。
一波浪潮過後,整個礁石群都被血浪洗了一遍。
唯獨他們所站的地方,腳下幹燥如初,沒有一個人被血水所傷。
“咦…咦?!”
衆人一下愣住。
他們放下手,慢慢回頭,看向隊伍尾端的司知硯。
王文戰戰兢兢地張開嘴,聲音都是抖的:“請問,是您在保護我們嗎……?”
司知硯雙手插兜:“……”
他一被人矚目就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索性面無表情,避開大家的目光。
【叮咚!為您完全避開厄怨浪潮,[女巫的祝福]消耗3層。當前剩餘層數:21層。】
司知硯剛剛才知道,這兔肉帶來的幸運buff,竟然是能疊加的。
……話說他剛才不小心炫了這麼多肉幹嗎?
在衆人的眼裡,農場主的風衣下擺在風中飄揚,睫毛微垂,神情慈悲而漠然,淡淡道:
“運氣好罷了。”
——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
運氣好!
他們眼中的死局,就這樣輕描淡寫的被化解了。
王文滿臉崇敬,頓時加深了對這次決策的信任:“謝…謝謝您,先生!”
遠處傳來一聲破空的輕響。
雲仲手腕一抖,接住那飛來的影子。
那是一張撲克,上面寫着流暢優雅的鋼筆字:
“快過來。”
“要漲潮了。你們已經來不及回岸上了。”
司知硯向撲克的來路望去,遠處的湖心島上,站着一個戴高禮帽的身影,微微欠身。
水位如血舌一樣舔舐着礁石,以極快的速度上升着。林秋水連忙帶隊前行。
等看清了湖心島的全貌,司知硯眉頭一跳。
他現在知道,為什麼林秋水說這裡是“充滿了詛咒、卻又絕對安全”的地方了。
詛咒是周邊的血池。
而所謂安全的湖心島,其實是一塊巨大的白骨。
它像是什麼巨獸的頭蓋骨一般,呈現出巨大的半球形,漂浮在血池中,微微搖晃,宛如一艘巨輪。許多鐵鍊穿過頭骨,将它拴在礁石的盡頭。血池上升,它也上升,就這樣一直飄蕩在血池中央。
這裡就是【骸骨渡輪】。
一個小型的玩家聚集區。
礁石橋的盡頭,一個混血面孔的青年收起撲克,打開鐵索門,讓他們進來。
司知硯跟在隊伍末尾,目光停留在這人身上。
這人罩着一張雕花的銀白色面具,隻露出來左半張臉,皮膚異樣的慘白,通身沒有一點血色。他頭戴禮帽,穿一身半舊的灰藍色燕尾服,袖口磨破了,露出一點毛邊來。
值得注意的是,燕尾服上似乎有很多破損,血痕壓着血痕,似乎是洗也洗不幹淨的樣子。
也很正常。司知硯側目,如此危險的世界,穿這麼一身誇張服飾,顯然不好打理。
這人歎息:“林隊,你不該回來的。”
林秋水上前半步:“安德森,發生什麼了?血池怎麼了?”
安德森道:“血池活了。”
所有人都是一驚。
王文失聲道:“什麼意思?”
安德森剛要開口,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斥責:
“誰準你們放他們進來的?”
司知硯擡頭一看,一隊全副武裝的人快步走來。
剛一打眼,司知硯就知道,這些人和此前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他們身着迷彩服和防彈背心,覆着标準滿載的MOLLE系統,行止幹脆利落。尤其是領頭的那個,年紀不大,個子一米六出頭,但是眼神裡有股刀口舔血的殺氣。
——這些人是真正的玩家!
與林秋水等人不同,這才是能夠正常完成任務,在饑荒遊戲中生存下去的玩家。
這樣的形象,很符合司知硯印象中的“末日求生者”。
安德森說:“顧少。這個小隊已經走到了礁石橋前了,如果不開門,他們必死無……”
咔哒。
安德森沒能把這句話說完。
顧少身後的人已經拉槍上膛,槍口頂住他的太陽穴,把他頂得趔趄一下。
“我跟你說過沒有?”顧少陰戾地低頭,擺弄着指甲上的倒刺,嘴上說着話,卻看都沒看安德森一眼,“聚落裡的食物儲備不足,隻能放行攜帶食物獎勵的正規隊伍。”
“你讓這幾個殘廢進來幹什麼?天生熱情好客,生怕吃飯的人太少?”
林秋水沉下臉來:“顧浩平,誰跟你說我們沒有食物?”
林秋水心下極為忐忑,卻不是為了自己。他悄悄看了司知硯一眼,隻見司知硯雙手插兜,面無表情地看着衆人,看不出有沒有生氣。
顧浩平總算擡起頭來,賞林秋水一個眼神:“你們的主神任務完成了?”
林秋水道:“沒有,但……”
顧浩平一擺手,聽也不聽:“行了,現在沒政府了,骸骨渡輪不搞殘聯,愛哪哪去。”
雲仲勃然大怒,一把甩開拉住他的王文,上前半步:“你瞧不起誰呢?”
“你隻是個代統領,如果不是聶統領去支援虛北隊了,這裡怎麼會有你說話的份?”
顧浩平手一抖,倒刺撕出一條血來。
他揚起臉,扯出一個燦爛的笑:“小夥子,有種。”
“代統領?代統領也是統領,也能管事。”
“一群靠着拾人牙慧過活的線虱,也是狂起來了。”
顧浩平一揮手,身後持槍的玩家們将幾人團團包圍起來。
顧浩平繞着他們走了半圈,目光突然掃到司知硯,微微一頓:“你是來幹嘛的?”
司知硯一直在觀察,此刻驟然被點名,平靜地一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