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先生,你的攤子,明天也不用來了。”
此話一出,周圍一下子炸鍋了。
刀匠嚯一下站起身來,失聲叫道:“統領,這是什麼意思?!”
一旁,湯清淮剛好回來,想看看還有沒有排第二輪隊的機會。
聽聞這話,頓時心跳漏了一拍。
但他很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上前一步,問道:“統領,審查标準是什麼?”
整個人群都在沸騰,無數人竊竊私語,也有膽大的喊出聲來。
“統領,您三思啊,統領?”
“這我不能接受!”
“如果連小吃攤都被趕出去,我們能留下來嗎?”
顧浩平陰仄仄地低下臉來,擺弄一下戰術手套:“别吵。”
他身形瘦小,聲音本就中氣不足,這一句話淹沒在人群的聲音裡,連朵水花都沒激起來。
他慢條斯理地摘下腰間雕花的左輪,一顆一顆把子彈按進去,向天擡起,扣下扳機。
砰!
翠綠色的火光在空中炸開,爆發出一陣凄厲的鬼鳴嘶叫,壓過了一切喧鬧語聲。無數凄慘的惡鬼嘶吼着沖出槍口,在空中橫沖直撞。
槍響一起,周圍的聲音頓時降了下去,人人面帶敬畏地仰着頭。
這是顧浩平的武器,【A級咒物-苦骸嘶鳴】。
顧浩平擡起頭,背起手來,輕聲道:“秘密審查,标準不對外公布。決策已下,從明天開始執行。”
湯清淮眼前一黑。
他氣得渾身都在發抖。氣血上湧,心跳越來越快。
但他仍然努力保持着理智,站在衆人身前,據理力争:“您這樣做對聚落沒有好處。我們都是聶統領邀請進入聚落的。能在這裡留下來,就說明有人需要我們的服務。”
湯清淮從白大褂中拿出炸藥團塊,指着它說:
“請您看看這個。這是我們研制出的新炸藥,配方可以在這個世界制作。我們售出的價格隻有50積分,是主神商店的六分之一。爆炸當量能達到……”
顧浩平淡淡道:“這東西能當飯吃嗎?”
——
就這一句話,湯清淮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動物,一下子失聲了,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這也是顧浩平敢這麼做的底氣。
勤務玩家根本沒有獨立的生活能力。
就算秘密審查開始,大部分的勤務玩家,也隻能努力讨好,送禮,讓自己變得更有用,通過審查,努力留在這裡。
不能完成任務,說這麼多有什麼用?
你還是要吃别人的飯!
湯清淮臉色慘白。他是聰明人,完全明白顧浩平此舉的意義。
這隻是一個開端罷了。今後,對勤務玩家的限制,隻會越收越緊。
林秋水帶着他殘缺的小隊成員,面色凝重不已。手中的刀摩挲兩下,最終還是垂下去了。
他哪裡鬥得過呢。
他們也很久沒完成任務了。
在顧浩平的規矩下,他們連回家的資格都沒有了。
林秋水悄悄地去看司知硯的表情。
司知硯一如往常,面容漠然,看不出喜怒哀樂,隻是微微偏着頭,環視着周圍的每一個人。
刀匠固執地站在原地,光頭微微顫抖。
他的背後是他的鋪子,有一扇巨大的櫃子,擺滿了他的鍛打的刀。
長刀、短刀、彎刀……無數雪白锃亮的刀刃,在陽光下閃着細微寒光。
這是他精湛的手藝。他的立身之本。他努力生活的成果。
不遠處,是那個買到炸雞的瘦子。他手裡還攥着一包油紙,裡面包着一份炸雞翅,滿心歡喜的想要留起來,獻寶一樣拿回家帶給妻子。
守門人安德森就站在攤位的旁邊。破舊的燕尾服打理得很幹淨,脊梁挺直,沉默不語。
在黑礁橋頭,安德森是有意想給林秋水和司知硯解圍,才吃下了那塊掉在地上的炸雞。
但沒有人會想在衆目睽睽之下,從地上撿東西來吃。
于是,為了掩蓋那滿口的土腥味,安德森摘下禮帽,放出那些沒用的煙花,變了一個小小的錯位戲法。
哪怕活得朝不保夕,他們也是有尊嚴的。
司知硯默不作聲地注視着這一切,将每一個身影看在眼裡。
湯清淮深呼吸了一會兒,重新擡起頭。
“那……那這輪審查……有多少通過的名額?”
“審查過後,還有多少攤位能待在渡輪裡?”
此問一出,場面針落無聲。所有人都注視着這裡。
空氣逐漸緊繃了起來。
半晌,顧浩平咔一拉栓,将苦骸嘶鳴重新上膛。
他低頭短暫地笑了一下,不回答,反問:“還有誰對審查令有意見的?”
“來,一并出來。”
轟。
這個回答宛如驚雷一般,周圍頓時炸開了鍋。
不回答本身,就已經是答案了。
湯清淮低着頭,站在人群中央,隻覺得空氣混濁而凝滞,整個天空都向自己壓來。
他的呼吸急促,頭腦一片混亂,隻有一隻手插在懷裡,死死地握着那捧炸藥。
雪白的,柔軟的,像面粉一般的炸藥。
手無縛雞之力的李師兄,靠着一點中醫家學,腆着臉跟着适格小隊,用腳步丈量完了聚落附近的每一寸土地。
血泡磨破了再長,長了再磨破,最後變成厚厚一層浸血的老繭。
誰也不知道李師兄掙紮在生死邊緣多少次,才找到了那些合适的植物。
李師兄不說,但湯清淮全都明白。
為了不辜負李師兄找來的材料,為了保護媽媽不餓死,湯清淮窩在他們的帳篷裡,一步不敢往外走,廢寝忘食地做實驗,每天睡眠時間不足四小時,連軸轉熬了二十多天,才生生把成果熬出來。
所以湯清淮的心髒才很差,一碰見什麼情況,心跳就快的要命,完全停不下來。
砰咚。
砰咚。砰咚。砰咚。砰咚。砰咚。
——湯清淮弓着身子,慢慢擡起頭,瞳孔中血絲密布。
他的手伸進了白大褂的口袋。
顧浩平臉色猛地一變。
槍口閃電般指向了湯清淮,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