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阮沒有想到梁王竟會主動提讓她一同去。
也朝民風雖比前朝開放,女子可外出上專門的女子學堂,經商的也不少,但到底是官家女子,出去抛頭露面的少。
許阜也沒想到,在霍明阮回府去換衣裳的當頭,他瞥着那帷帽少年,悄悄扯了梁王,委婉表達了不贊同之意:“王爺,畢竟辦這些事的都是男人,小女和他們出去恐怕不太妥。”
梁王卻道:“我知道許弟的意思,但阮阮今年已經十五,說不定年末,京城就要派人過來。京城不比青州,阮阮身份又不一般,到了那裡哪有現在這般自在。阮阮既喜歡青州,又是最後一年,讓她出去轉轉,見見世面,開心開心也好。”
“而且,若是霍兄還在世,應該也希望阮阮有機會多在外面曆練。”
“至于安全,許弟若是怕,多派幾個人跟着阮阮便可。”
許阜沒想到梁王是這番用心,他作為一個父親卻沒考慮到這層:“王爺這話,實在讓下官汗顔,下官明白了,這就去安排。”
-
霍明阮一行人出行,除了謝永壽的那個少年手下姜朔,還有錄事張參軍和和他們一起。謝永壽是隔壁州的縣令,不便在此處久留,因而很快便告辭。
出行不宜大張旗鼓,霍明阮作少年裝扮,和司倉陳參軍以及姜朔三人同坐了一輛馬車。
姜朔雖無官職,但因為有梁王發話在前,兩位參軍在做事時,也主要參考他的意見。在姜朔提議下,他們沒去名單上青州最有錢的富商陳蘇同府上,而是先去了青州的雲樂書院。
姜朔讓書院裡的子弟寫了文章與詩詞去描述饑荒的慘狀,贊頌名單上的諸位,而後才開始去拜訪州内的布商陳訴。
“陳訴也不算有錢,為何不從陳蘇同,要從他開始?”霍明阮有些不解。
姜朔頓了頓,見霍明阮将目光落到他身上,他微微直了脊背,說:“他不是最有錢,但他卻是這些人當中最樂善好施之人。有了好的開始,才更容易帶動其他人效仿。”
他嗓音沙啞,但語氣卻很溫和。
霍明阮:“那萬一即便他捐了,其他人也不捐,那該怎麼辦?”
姜朔說:“若其他人不願,那,隻能回去求助王大人和王爺。看在刺史大人和王爺的面上,這些富豪們怎麼也得表示一番。”
霍明阮不由再看他一眼,隔着灰白色的帷帽,依稀能看出他五官輪廓,看起來不醜,似乎還挺好看。
陳參軍不由問道:“小兄弟,你不是青州人,為何對青州這些人的情況也知道的這麼清楚?”
姜朔說:“在下先前随娘親在青州住過一段時間,後來才搬去的桓州,所以略知一二。”
陳參軍點點頭:“原來如此。看你這年紀也不大,難不成打算一直待在東宣縣?可曾參加過鄉試?”
姜朔:“尚未。今年有機會會去試一試。”
陳參軍:“哦,既然能參加鄉試,那是院試已過?果然是少年有為啊。”
姜朔:“僥幸過而已,大人謬贊了。”
這少年的聲音雖然因為風寒有些低啞,霍明阮卻覺得他言談舉止不像普通人,想必家教也好,看的書也多。
前世她雖在京城生活了三年,但是活動的地方也不過是幾處宅院、宮殿,因而不由豎了耳朵聽他們說話。
等到了陳訴的府上,陳訴看了那些描述和詩文,大受感動,竟捐了二百兩銀子。
二百兩銀子對于富豪不算太多,但對于尋常百姓,一輩子也就花這麼點錢,不是個小數目。
霍明阮站在一旁,看着白花花的銀兩被搬進馬車,喜悅之情盈滿全身,比自己得了那些錢還高興:“沒想到這個陳訴這麼大方,看來你的方法有用。”
少年臉在帷帽之下,看不清神情,但霍明阮卻見他似乎直勾勾望向自己。
她收了臉上的欣喜,恢複了矜持的模樣。
一鼓作氣,霍明阮眼裡亮澄澄:“下一趟我們去哪家?”
姜朔卻道:“小姐.....天色已晚,今日要先回去了。”
霍明阮這才發現,天已經黑了,确實應該回去了。
司倉陳參軍和錄事張參軍先回了府衙,姜朔則送霍明阮回了許府。
姜朔将她送到門口,霍明阮走了兩步,想起什麼,回頭見他立在馬車前還沒走,她說:“你既然知道這麼多,一定看過不少書吧?能不能推薦我一些?”
姜朔頓了頓:“小姐想看書?”
霍明阮點頭,“最好是簡單易懂的書籍。”
他透過帷幕看她,似有一點出神,“為何?”
“嗯?”霍明阮疑惑地嗯了聲,“為什麼想看書?當然是因為想多學些知識。”
姜朔說:“是在下唐突了。我的意思,小姐想看哪方面的書?尋常的四書五經,小姐在沁堂裡應該學過。”
霍明阮:“是學了......”想起什麼,“你如何知道我在沁堂上學?”
姜朔微頓:“青州官家女子都在沁堂上學,稍作打聽便知。”
霍明阮哦了一聲,又想,打聽?他為何要打聽她的事?轉念又想到,說不定打聽的不是她,而是其他女子。
她便回到了前面的問題,看哪方面的書,她倒是沒想過。
她眼眸微轉:“譬如為人處世,還有......和國家治理有關的書籍。對了,若是有行軍打仗的書,也希望姜公子能推薦一下。”
姜朔想說,這些事小姐不是小姐需要操心的。
但對上她滿是求知欲的雙眼,他說:“我回去想一想,過兩日給小姐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