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時安?”
霍明阮低聲喃喃重複,回頭向坐席最上方的長公主看去。
長公主身旁坐着一紫袍貴婦,正是江時安的母親秦清昶,兩人正說着話。
原來這就是江時安。
她忽地又想起了江奉。
今日是繼父舉辦的詩文會,母親不喜歡江奉,他雖是狀元郎,大概沒在邀請之列。
霍明阮收回視線,又去看馬上的江時安。
沒想到在京城,竟也有如此善騎之人。
霍明阮看了好一會,忽然有新的人上馬,很快竟然搶了江時安的風頭。
那人一身冰藍色圓領窄袖錦袍,策馬奔馳,一手勒着缰繩,一手持球杖,疾馳在駿馬之中。
球像是被線牽引,完美地在他球杖之下拐出一道道弧度,最後一氣呵成進了球門。
掌聲和喝彩聲熱烈的響起,那人信馬回頭,恰好向她的方向看過來。
俊朗淩厲的五官突出得讓霍明阮難以忽視,原來是聶丞。
“聶大公子真厲害啊!”
“不愧是探花郎,真是能文會武!”
“若是誰能嫁給他,恐怕是三生的福分。”
“噓......我聽說聶大公子在大殿上向皇帝求了親,要娶郡主呢。”
“......”
隔着人群,他的視線似乎緊緊落在她身上,霍明阮第一次生出一種念頭。
前世覺得他意氣風華,才貌雙全,怎麼看都覺得喜歡。這一世再看卻覺得,這人怎麼像狗皮膏藥一樣,黏在她身上,甩都甩不掉。
明明長公主府舉行家宴,卻不得不邀請他們家的人來。
她都沒應他的求親,他怎麼還好意思再來。
霍明阮煩惱從心生,幹脆從座位上起身,帶着徐殷溜去了先前大家寫詩文的聽雨堂。
徐殷跟在一旁,瞧着她興緻不太高,問:“小姐,為什麼突然就走了?”
霍明阮心不在焉浏覽着牆面上的詩作:“在那坐的有些累了。”
徐殷哦了聲,也沒太在意,“小姐啊,方才有沒有看中的人?”
想起馬上的那抹寶藍色身影,霍明阮頓了頓,說:“那個江時安看起來還不錯。”
徐殷點點頭:“殷兒也覺得不錯,那個江公子,方才在馬場上真是氣勢軒揚啊。”
正說着,她腳底忽然踩到什麼東西,将腳挪開,咦了一聲,“小姐,這是什麼?”
霍明阮看過去,隻見矮桌旁落了一本書。
徐殷撿起來,拍了拍上面的書,翻開掃了眼,她認不了多少字,便遞給了霍明阮:“小姐,你瞧瞧這寫的是什麼?”
霍明阮接過,将書打開。
白色宣紙上的字筆畫遒勁有力,鳳舞飛揚。
不僅有形,乍一看似乎還很精辟。
“小姐,寫得什麼呀,這麼好看?”
徐殷伸手在霍明阮眼前揮了揮,小姐這半年來比之前勤奮了不知多少,現在随便撿的一本書竟然都能看得這麼入迷,弄得她都有些好奇了。
霍明阮從書裡擡起頭,又翻了幾頁。
方才她粗略浏覽了幾頁,是人做的文章,文章裡虛設了一個朝代茽朝,但那茽朝,分明就是當下的也朝。
文章主要談論了茽朝的社稷民生,體察問題不僅鞭辟入裡,還提出了可能的解法,而且是戰略性的一些角度,比如饑荒、賦稅,甚至比她這個重生而來的人看得更遠更透徹。
自己看得書不算多,隻是作為門外漢也能看出來,這策論寫得格外的好。
她瞧着,忽然覺得非常欽佩,第一次因為文字産生了想了解一個人的沖動。
立刻再往前一翻,卻沒署名。
她忽然合了書,朝着馬場的方向看去:“殷兒,你拿了這冊子去找人問問,看看這小冊子是誰的?”
徐殷噢了一聲,領了命令下去,霍明阮則自己先返了馬場,然而走到一半,卻見馬場出口剛好有人出來。
霍明阮的腳步頓住。
那人是聶丞。
現在若是躲,恐怕太過于明顯。
霍明阮隻好按照原本的步速硬着頭皮往前走,希望聶丞隻是要去别的地方,但聶丞卻偏偏迎着她而來,在她面前幾步之處停下了腳步。
他身上還穿着先前馬上的領窄袖錦袍,頭發也全部綁着,額角的碎發因為汗水而微微濕潤。
霍明阮的腿先于意識,從旁邊邁出兩步,想要繞開。
聶丞微蹙眉,開口叫住了她,“郡主是在躲着我?”
霍明阮擡起的腳尖戛然而止,心髒跳起來,微微吸了口氣,不動聲色擡眸去看他:“聶大公子如何這麼說,我不過是路過。”
聶丞沒立刻開口,斜長的眸上下打量她一眼,将她滿身滿眼對自己的抗拒收入眼底:“郡主是因為......臣求親的事,所以才對臣不滿?”
“沒有征得郡主的意見,便向陛下請親,這件事是臣做得不對。”
霍明阮擰巴着眉頭,不想與他談及這件事,“聶公子你想多了,我也沒有那個空去看對旁人不滿。我還有事,若是沒旁的事,那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