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一件月白繡銀絲的錦袍,頭頂配着玉冠,五官很端正,清風霁月的模樣。
前世霍明阮肯定在某些場合見過他,但就像和江尋方一樣,她對他沒多少印象。
江家人的模樣都生得很好,霍明阮餘光瞧着他,忽然想起江奉。心裡下意識冒出念頭,比起來,還是江奉更勝一籌。
及時地将思緒拉了回來,又想起前世的江時安從翰林院出去後去了工部,年紀輕輕便負責了修築新廟宇的大工程。
但她覺得,能做出那種文章的人,在工部或許有些大材小用,在朝堂上更有用處。
彼此都不算特别外向的性格,霍明阮想着自己喜歡總要主動些,便開了口:“江公子,上次在馬場看你很擅長騎馬,不知道是從何處學的?”
江時安笑了笑道:“家父和塗大首領交好,幼時便在他手底下學了。不過臣看,郡主姐姐魏小姐更是巾帼不讓須眉。”
霍明阮點點頭:“姐姐确實騎馬得騎得好,若她是男兒,恐怕沒幾個人比得過她。”
江時安嗯了聲,腦中念頭一點點翻過。
郡主今日來江府,意思再明顯不過,但娘親和長公主交好,說不定不是她的意思,而是長公主的意思。
欲言又止,半晌還是開口問道:“今日來,是郡主的意思,還是長公主——”
霍明阮不明白他這麼問有何意,正想回答,這時前方忽然傳來幾分熟悉的女聲:“哥哥,那兒,那兒那隻蝴蝶,溪兒想要那隻蝴蝶。”
接着是少年的聲音:“蝴蝶飛遠了,哥哥這朵花摘給你好不好。”
霍明阮順着聲音轉頭看過去,那開得燦爛的桃花樹下站着一高一矮兩人,竟是江奉和江曲溪。
陽光斜籠過來,他身上穿一件褐青色長袍,似乎習慣性穿着深色的衣服,但容貌卻和穿着相反,反而被凸顯得豔麗。
江時安見到江奉先一愣,然後高興地站了起來,朝他的方向邁了兩步,向他招手:“尋方,你也在這兒?正好快過來喝喝茶。”
說罷,才想起霍明阮在,轉頭向她介紹,“那是舍弟江奉和妹妹江曲溪。”
兄妹二人轉過頭,便看到了另一頭的霍明阮和江時安。
霍明阮臉色如冰一般凝結住,一直到江曲溪小跑過來,在她面前亭下,睜着忽閃的眸子,嬌滴滴驚喜地喊她:“郡主姐姐——你怎麼在這裡?”
霍明阮才回過神來,沒立即應她的話,而是将視線掠過她,定定地落到她身後江奉身上。
她如琉璃一般的黑眸微微張大,又訝然地去瞥江時安。
方才江時安喊江奉什麼?
江尋方?!
江奉的視線也落到了她身上。
不知道她看自己的目光為何那麼奇怪,濃黑的眸子裡全是不敢置信,不敢置信裡頭又多了些震驚駭然。
他微微蹙了眉。
看到他在這裡這麼驚訝?
江時安未察覺兩人之間的異樣,含笑對江曲溪道:“郡主和魏小姐到府上來聽你江姐姐彈琴,所以在這裡。”
江曲溪哦了一聲,随即在臉上展開一個笑,“那太好啦。”她仰着腦袋,又往前邁了兩步,過去将手中的花遞給霍明阮,“郡主姐姐,你上次給我買了糖葫蘆,這花送給你。”
霍明阮怔忪收回視線,低頭瞧着江曲溪手中的花,花瓣粉白,同她身上穿着的莫名有些搭。
這是江奉——不對,是江尋方的摘的花。
她瞧着那花,又擰着眉頭去看江奉。
江奉神情裡也多少出一分審視,清冷地開了口:“郡主是怕臣在花上下了毒?”
霍明阮回過神來。
現在江奉在,她不好當着江時安的面問他是不是江尋方的事。
勉強伸手接過,扯了點皮笑肉不笑的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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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江時安叫一旁侍女添了座,拉着江奉、江曲溪一同在桌邊坐了下來。
江奉和江曲溪的出現,打破方才二人相處時的生疏和尴尬,氣氛和諧了不少。
隻是,江時安一口一個尋方,令霍明阮想忽視也忽視不了......
她手放在膝上,把玩着那朵桃花,聽着江家兄弟二人說話,好半天終于接受。
原來尋方是江奉的小字,江奉就是江尋方。
怎麼她之前沒想到?
“郡主是不是不太舒服?在下瞧着臉色似乎不太好。”江奉忽然将話題轉到了她身上。
霍明阮蓦地擡頭,對上江奉的眼睛。
他面容一如以往所見是溫淡,嗓音柔和清冷,但長眸裡卻隐約透着些不明審視。
視線裡,她手上的花瓣已經被她捏得變了形。
霍明阮将捏着花的手從膝上拿開,坐正了身體,說:“沒有,隻是、太陽曬着,有些想打盹。”
江時安道:“既然如此,那要不我們現在回去?”
霍明阮掃了眼江奉,“好。”
霍明阮站起來要走,江曲溪卻說要送她,便拉了江奉一起。
四人沿着石闆小徑往回走。
霍明阮沒去看江奉,餘光盯着陽光投在地上的影子。
她記得很清楚,前世在杜成西過來之時,江家那個庶子江尋方投靠了杜成西,後來還聯合府中的下人殺了他的嫡母栾蟬。
握着花瓣的手微緊,桃花瓣的汁水沁出,微微濕了指尖。
上次探春宴回來,她還會懷疑過江奉和江尋方之間的關系。隻是後來和他相處,覺得他不像個壞人,更别說是那種殺母叛國的惡人,所以壓根沒有将他和江尋方聯系在一起,也忘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