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的心中浮現了一些問題。

但這不關于2018年9月X日，特級咒靈襲擊未成年咒術師、攪黃了兩地高專的交流賽事。也不關于他身為‘咒術界最強’卻被敵人當成笨蛋戲耍，中了一計調虎離山的把戲。

五條悟不會因為高專有他坐鎮，卻依舊死了三名二級咒術師、一名準一級咒術師、五名輔助監督或兩名忌庫番，就受到良心的譴責。

弱者總先死。

弱者總多疑。

強者保護弱者總是很麻煩。

五條悟不是很好奇詛咒師趁着交流會入侵高專的理由。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小手段隻能夠起到拖延時間的作用。

五條悟不怎麼在乎上層會怎麼看待特級咒物遭竊的狀況。活該爛橘子們不願意讓悠仁把手指好好吸收掉、現在手指被盜走了吧！五條悟竟有種幸災樂禍的快意。

常世之間，瑣碎繁雜、莫可奈何的事情太多了。

英明神武、睿智聰慧的優秀教師、五條悟，之所以産生了更多發自内心的問題，是因為他在交流會的騷動結束後，掏出了智能手機。

──請務必長命百歲。

他看到了傑兩個鐘頭前傳送過來的LINE訊息。

第一個反應是按下撥号按鈕。

除了一聲“您撥的電話未開機、請稍候再撥”的系統提示音，什麼也沒得到。

“夏油先生失蹤了。”

夜蛾校長繞開輔助監督們的耳目。

他目标明确，在打量着手機螢幕陷入思考的五條悟跟前站定。

“咒靈襲擊學生當下，夏油先生入侵了結界的倉庫。”

夜蛾正道壓低聲線：“根據天元大人所說，夏油先生與第二名入侵者，兩者相隔了半個小時。分别取走了各自相中的東西。前者拿走三根兩面宿傩的手指後不知去向。”

那表情，好像夜蛾正道剛好得知一顆威力萬鈞的核彈砰然升空，遲早要炸毀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的校區。而他願意隻身阻攔、并期望其他人──包括五條悟──能自覺點閃得越遠越好。因為與其讓核彈爆炸死高專所有人，不如炸死夜蛾正道一個就好。

“夏油先生的存在。你不知情。硝子不知情。七海不知情。伊地知也不知情。”

“這幾天，有一位身份不明的客人住在高專，是基于我個人的隐瞞與專斷獨行。”

夜蛾正道說完想說的東西，轉身走遠了。

特級詛咒入侵所導緻的咒術師死傷，衍生出很多問題，需要高專校長處理。

同時，五條悟的人生中，需要解惑的問題也變多了。

不過他一句話也沒有抱怨。罕見配合着幾名戰戰兢兢的輔助監督的指令，埋頭處理東京範圍内，需要最強去處理的任務。

天色暗下來時。

忍受了伊地知潔高一路上神經兮兮窺探他的目光，五條悟沒有發作。

他在高專的校門下了車。

摘下内側織有封印術式的眼罩，關上車門，沿着咒靈操術使故意留下來的殘穢，五條悟朝夏油傑的方向走去。

……

十分鐘後。

五條悟根據夏油傑留下來的咒力殘渣，站在高專的一間學生宿舍門前。

恐怕、整個下午的時間，來自平行世界的客人，入侵完天元大人的結界，就回到了伊地知替他張羅好的房間。老老實實坐在書桌前面，閱讀咒靈目擊記錄影本，哪裡也沒有去。

五條悟扭開門把，大步流星踏進房裡。

“五條先生。”

夏油傑看向來人，放下手裡的文件，轉過椅子，歎一口氣：“好歹這次走了正門。但是敲門的行為，依然是一個拜訪别人的過程中很重要的步驟……”

“很重要的步驟？”

五條悟嗤笑。

“需要特地制造的聲響、需要有誰主動提示自己的存在、沒有了約定成俗的規範，就無法預期他人的拜訪、對他人的靠近無所知覺……？傑不是這麼弱的家夥。”

五條悟對書桌上擺着的三根散發出不詳氣息的手指視若無睹。

完全不在乎私人領域的概念。穿着鞋子與長袖外套，他直接躺到了夏油傑的床上。

“因為交流會的關系，我有點累。”

五條悟嘟嚷：“我有點累，就等于我缺乏耐心。我缺乏耐心，就等于等一下避重就輕的說辭，最好一句也不要有，知道了嗎傑？”

五條悟當然看見了。床底闆陰影下方、有一隻與黑暗融為一體的詛咒蜷縮在那裡。但進門前他就沒有戴着眼罩。六眼沒有受任何阻礙。換句話說，這一次，不會有任何僥幸：在這個狹窄的房間裡，不存在更強的一方粗心大意而另一外方可以利用這份粗心的空隙。

“為什麼突然做出多餘的事？”

五條悟問：“發生了什麼？”

他想知道過去的十二小時、夏油傑身邊發生過什麼變故。

他想搞清楚這一次他又遺漏掉什麼。

“多餘的事？”

可夏油傑隻是重複了一遍第一個問題，沒聽出弦外之音。

“所謂‘多餘的事’是指我在市區裡留下了自己的殘穢？還是我派出幾隻咒靈待在會場附近，直到五條先生發現？”

紫色的雙眸，不見一絲對死亡的畏懼，隻透出一股禮貌的嘲笑。

“啊、難不成，五條先生是說我桌上的這三根手指？這是我跟天元大人交易得來的戰利品……雖然交易過程沒有很正規，但五條先生想拿回去也沒關系。我最不想要做的事情，就是阻礙了五條先生對于這個世界發展的規劃。”

五條悟沒答腔。

“我記得，五條先生才是早上發簡訊說想跟我談談的人，”夏油傑聳肩，“結果到了傍晚，五條先生還不見蹤影……被放鴿子的人是我，怎麼反而是五條先生在發火呢？”

五條悟沒有心情打太極，“我不應該發火嗎。”

“五條先生的世界。五條先生說了算。”夏油傑無動于衷道，“要發火，當然也沒有問題──”

“好吧，傑不想說這個。那麼回答我：為什麼入侵天元大人的結界？”

五條悟嘲諷的想，總不會是這麼做可以給高專帶來什麼意想不到的好處吧，“假設傑入侵結界盜取咒物是有必要的，為什麼不先打招呼再行動？”

夏油傑佯裝思考了一下，摸摸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