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下一秒鐘。

兩位高專教師貨真價實互毆起來。

五條悟是個天才。

天才學什麼都不費勁。無論是拳擊、散打或MMA。想要在實戰過程中模仿一些視頻裡面看過的動作，對五條悟而言沒有不可能反而隻是個願不願意的問題。他習慣享受勝利的果實。他本身也喜歡沈浸在戰鬥之中體驗心跳與呼吸加快、血液流速增強的刺激感。

夏油傑對格鬥術有高度學習熱誠。

即使失去一條腿，這些年他也沒有漏下過任何訓練的機會。可惜訓練對手總是七海或灰原，他得放水打。年紀小他整整一輪的學生就不用考慮。結果他隻剩下祓除咒靈或偶爾遇見不知天高地厚的詛咒師才能驗證一下自身技巧。

于是這一天、這一段前後曆時僅3分鐘21秒的交鋒，讓雙方都很盡興。

隻談結果。

這次，五條悟又敗給夏油傑了。

──他這次輸的理由是違規。

因為夏油傑打架的風格超乎想象的卑鄙，所以五條悟被陷害了。在對練前半場，夏油傑一直使用純粹的格鬥術技巧。而六眼的預測機能，讓五條悟占盡優勢。

說實話五條悟從一開始就沒有執着于赢。

他決定要用正統的出招來拖時間。心道沒有必要赢過夏油傑來奪取比試的勝利。他隻是想陪夏油傑殺時間罷了。豈料夏油傑左腿的義肢，在他面前突然再也無法承受其主人粗暴的使用方式，發出了凄厲的撕裂聲響後硬生折斷。

“搞什──”

五條悟沒想過夏油傑是故意的。

因為他從頭到尾就看着那具義肢不斷耗磨，心中正懸着：這是要斷了嗎？

結果這義肢真的斷了！

搞什麼！

五條悟當時腦袋裡閃過的想法又豈止‘搞什麼’三個字──他當時想着：結果這義肢真的斷了搞什麼等一下我隻是想安排一場對打但為什麼變成這樣這不對吧怎麼回事這耗損不對勁我買的義肢真有這麼爛嗎我好歹選了個不錯的牌子不是嗎等等難道我誤會了我根本不懂義肢還裝懂了嗎這樣看起來難道不像我故意欺負傑等等等等但所有配件我都買來最貴的難道說我應該每隔一周就再買過新的等下等下等下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左腿的狀況讓學生知道了不好吧傑會被冒犯嗎等等我居然從沒問過傑這個問題這下糟──

這坨想法、五條悟隻用一瞬間就想完了。

但預謀已久的夏油傑也隻需要一瞬間。

他瞄準五條悟的下巴貫出重擊。

五條悟中招之際。大腦邏輯中樞立刻根據六眼的情報得出事實判斷：如果不做任何防禦措施就承受這一拳，将對頸脊将造成破壞性打擊！于是反轉術式發動──五條悟的下肢亦未經思考就發力踹翻夏油傑僅剩的支點：右腳！于是夏油傑跌倒了！

直到五條悟利用體重放倒夏油傑，将右臂卡在對方咽喉處，五條悟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敗：

──哎？

──我用了反轉術式！

──這樣違規！

──我輸了？

五條悟的臉色頓時臭得像是伊地知潔高足足十年沒洗過手卻還敢碰他的外套似的。

他一時不爽，也忘了收回右臂的力氣。

夏油傑躺在草地上。

嘴角有些破皮。

黑色的長發有些淩亂。

他的喉嚨被五條悟給卡住了。

所幸呼吸不過略顯不順暢，不礙事。

左腳下方的義肢不堪再用。

但夏油傑清楚這是自己唯一能出其不意的機會。

他把握住了。

“……哈！”

夏油傑近距離看着五條悟不服氣的臭臉、右手握拳：是他赢了！

他的肩膀因為興奮而戰栗。而這份顫抖，沒過幾秒鐘竟演變成無法抑制的爆笑：

“哈、哈哈……哈哈！噗！你的表情！”

五條悟僵住了。他松手放開對夏油傑的箝制。

“哈哈、哈！哈哈哈！”

夏油傑在大笑。

他撐着地面擡起身體，連眼淚都笑出來了：“哈哈哈！你怎麼這麼可愛啊？”

五條悟除了傻傻瞪着對方，久久不能言語以外，什麼也做不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直到浪費掉兩分鐘時間。夏油傑似乎是終于笑夠了。

他的身上冒出一隻咒靈。這隻咒靈填補了主人左膝下方空蕩蕩的位置，讓咒靈操使有辦法站立起來正常走路。

“五條先生，我又赢了。”

夏油傑輕輕朝五條悟眨眨單邊眼睛，彎下腰伸出右手。

“至于嗎？呆掉這麼久？你隻是輸給我兩次，就這麼打擊？”

──不。我隻是想吻你。

坐在草地上的五條悟的大腦這麼宣告。

但他表面上僅僅遲疑一瞬，很快就雙手撐地氣勢洶洶地回嘴：

“剛才那不算格鬥吧？我們在對練！限定範圍是格鬥技！不是街頭打架！”

“是意外，”夏油傑道，“我不是故意的。”

“我信你個鬼哦？”五條悟擺出鬼臉，“你下次對夜蛾校長不是故意試試看！”

這場景，不過乍看幼稚喧鬧罷了。因為有史以來最強的咒術師，他大腦裡正有個聲音在高聲歌唱：你快說實話、他會答應的……即使你的要求會破壞他的夢想、粉碎他的靈魂……但隻要你說出來、他就會舍棄自己的家人們為你留下來。

五條悟當然一個字也沒說。

刻意誇張的歎一口氣，他仿佛不情不願的舉起右手，握緊夏油傑遞過來的掌心。借力從草地上爬起來，然後松開對方。

五條悟垂下腦袋，拍拍身上衣服──他的心情變得奇怪。不像遺憾、不像釋然、不像惆怅、不像憤怒、不像麻木，卻仿佛是這全部濃縮在一起的聚合體。

五條悟重新綁上眼罩。

再開口說話時，他的目光回歸樹林深處：“那邊決出勝負了？”

“沒錯。大家的實戰演練結束了。”

夏油傑摸着下巴，做出結論：

“──想守護什麼東西，比擊敗敵人困難許多。這一次又是我大獲全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