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五條悟打斷他：“你這樣我很難專心刷記錄……傑？你在自作多情哦？很遺憾，我沒有喜歡你到那個地步。我是想殺所以才殺──”
“──閉嘴！”
不知何時，夏油傑已經站在五條悟的桌子邊。
他一把抄起他手裡的iPhone往牆上砸。
價值上萬的智能手機，撞成了玻璃碎片與電路闆碎塊的殘渣。
“請再回答一次。五條先生。”
夏油傑收回了手。
與暴力的行為不同，他再度開口時神态過份平靜：
“難道你是因為沒有了我的術式，你回家的計畫會受阻，所以才出此下策嗎？”
五條悟瞇起眼睛：“……不是。”
過了幾秒鐘，見夏油傑一臉不信，他才又補充道：“這與你的術式沒有關系。”
五條悟兩次開口，語氣皆相同。但第二次時，他肩膀上那意味着輕松與随性的線條不見了：“傑，我說過很多遍，找咒靈讓我回家的事、并不重要……”
“──很重要啊！”
夏油傑又一次糾正他，但這回粗暴得多：“很重要啊！你以為我瞎了？這對你很重要啊！”
夏油傑一拳揍上書桌面。鋁制的金屬闆‘磅’地凹陷了下去。
“五條悟！你因為被困在這裡已經開始發瘋了！……但你現在要告訴我‘回家不重要’這種鬼話？适可而止！你是腦子進水了才殺光所有你看不順眼的人？這對你又有什麼好處？！但你下手前、有沒有想過哪怕一秒鐘……那些人裡也可能有我的朋友？！”
夏油傑的音量陡然飙升：“你不在乎我是個天殺的殺人犯？開什麼玩笑？因為你敢用比我更誇張的方式出了門就大殺特殺？……媽的！你敢說這一切與我無關？你那天喝醉了可不是在撒謊！你的夢想……操！你的夢想你不要了？！你對得起那些信賴你的人嗎？！”
五條悟沒有答腔。他的目光黏在桌子前方沒有加裝窗簾的窗子上。
“……你竟無話可說？”
于是，幾秒鐘後，夏油傑神經質地按住額頭發笑：“哈、哈、哈！”
“……哈！當然！我瞎了啊……哈哈！”
他上氣不接下氣，自暴自棄地開啟一連串自我嘲諷：“我眼前、有個平行世界的五條悟？他對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加諸于他身上的每一個合理或者不合理的決策，總是笑嘻嘻的照單全收？我也沒覺得奇怪？這個五條悟、不僅對自己身邊的每一件事都不聞不問，而且、他總是答應我……他每一次都會答應我的要求！我說什麼他就做什麼……他不會反對我的意見、也不會細問我或質疑我……我……真他媽的！哈！一廂情願？我是笨蛋？哈哈、我居然相信你沒事……”
“傑，冷靜。”五條悟偏過頭說，“我沒事。真的。”
他的表情似乎有一點困擾。
天藍色的瞳孔自下而上，直直望進夏油傑的眼睛裡。
“你赢不了，因為你病了……這種事我知道。”
五條悟用叙述事實的口吻說：“但知道又怎麼了？我的行為，為什麼要跟你的術式有關？你真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責任也想往肩膀上扛……讓人受不了……”他雙手一攤。
夏油傑面色不善的瞪他。
“你就是這種個性病才好不了哦。”五條悟搖搖頭，“傑，你知道平行宇宙是存在的吧？那麼，你有想過，如果不同世界的同一種咒靈碰在一起，會發生什麼事嗎？”
夏油傑一愣。
他跟不上話題的跳躍：為什麼五條先生要選擇這個時機來探讨學術？
可不等夏油傑問，五條悟隻是張口又把話題進行了下去：
“你猜猜看？傑，因為你已經吸收了這裡的漏瑚與花禦……如果你到了一個平行世界，而你又吸收了那裡的漏瑚與花禦，那麼，這兩對漏瑚與花禦，在你身體裡會怎麼樣呢？”
“你……”夏油傑意識到了真相，“難道？”
“啊、它們會合并。”五條悟颔首：“我親眼确認過的。霧氣咒靈合并了。”
“…………”
“咒靈是人類負面情緒的集合體。”
五條悟又将視線放回到除了黑暗空無一物的窗外，才說：“在抽象的咒力概念中，不同世界的同一種咒靈，兩者的本質并無任何區别。它們不過是人類的同一種負面情緒沈澱後的同一種産物。所以，當兩種本質一緻的詛咒相遇時，它們會合并起來。”
“……不同的宇宙之間，間隔著名為‘世界’的牆壁。”
五條悟垂下目光：“霧氣咒靈是唯一的例外。”
“它誕生後，隻要使用術式，它就會突破‘世界’的牆壁，與其他同源的自己合而為一。這導緻，在無窮無盡的平行宇宙中、在無止無垠的時間汪洋裡，僅僅會存在‘一隻’能夠穿越次元的屏障、能跳躍時間的洪流的詛咒……除非有哪一個世界的它從未使用過自己的術式。當然，這對于咒靈而言，是不可能的。”
夏油傑的喉嚨發幹：“而你祓除了它。”
六眼的主人聳聳肩：“嘛，雖然從外側看不出來，但進入霧狀的生得領域内側，就能看得很清楚了……擺在我眼前的選項隻有兩個：束手待斃，不做反抗就被扔到平行世界去。或者，除掉詛咒，随着生得領域的術式解除被随機抛到任意的平行世界去。”
五條悟緩緩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我的結局不會有變化。但，那個咒靈的下場可大不相同？無論怎麼想，我也不打算放過它。”
談話進行到了此時，五條悟的視線高度終于與夏油傑的持平。
他說：
“明白了嗎？我的行為，與你的術式究竟是不是咒靈操術，根本沒有關系。”
“而既然那個咒靈已經不在了，你就算努力翻找到了相關紀錄，也沒有任何意義。”
“然後……我殺人，是因為我想要殺人。隻是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