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垂下眸子說：“我也想要相信的。那個你告訴我們的‘另一個夏油傑在京都就職，你正在東京上班。但你們兩個人都太忙了，地域距離又遙遠。一年中見不到幾次面，于是慢慢的你們就漸行漸遠’的故事。”

“七海大學畢業後，去了民間公司上班。偶爾到了旺季，還是會回來高專幫忙。”

“灰原和妹妹都有與高專保持聯系。不過，因為灰原受了工傷，所以和妹妹一起在兼職補助監督與窗口的蔗務職員。他們都常常來學校跑堂，跟學生的感情特别好。”

“校長去年再婚了。而且硝子還是硝子，不管在哪裡她都不會變──”

“我的确喜歡那樣的世界。”

雖然在那個虛構的世界裡，灰原的行動不便，再也無法奔赴第一線了。

……雖然七海趨利避害，離開了高專的大家，于是依舊單身。

……雖然另一個‘夏油傑’，也就是五條先生口中那個虛構的朋友──他的形象在他心底可能真的稱不上多好──即使是虛構的替代品，他的人物設定，也居然是‘與東京的夥伴們鬧得不太愉快’，于是特地跑到四百公裡之外的京都任職。

……但是，偏偏是那個假的世界，每一次，都會讓五條先生能夠笑着談論起來啊。

雖然猜到了大部分的東西恐怕都是五條先生随口瞎編的，然而，他每一次編起故事來的時候，引為藍本的記憶與感情……卻也一定是真實的！因此、夏油傑才會特别喜歡聽五條先生反複地說起那些并不是真相的東西──他喜歡見他有時候也能笑得那麼好看──

“尤其是畢業旅行的最後一天，這一段更有意思。”

夏油傑輕聲地說：“比起什麼……去年交流會時，你的學生打敗了我的學生，隔天我們一起喝醉了，搞砸了七海的相親什麼的？畢業旅行可有趣多了。”

“我負責讓人睡死，你負責修剪發型。”

“早上起床大家都發現了，隻剩下夜蛾校長臨時出差，沒人提醒就沒辦法發現。最後他頂着‘猩猩’的字樣走了好幾天……，即使後來舉辦畢業典禮，他依然氣得追上台，把我們揍了一頓。”

“不過，很抱歉啊。我沒有全信你的話。”

“我頭一天就發現了。悟很誠實。但五條先生，你是個逮到機會就會撒謊的混蛋。”

夏油傑擡起頭，望着五條悟的眼睛提問：“而這，是你預想外的嗎？”

五條悟沒有立即回話。

“……呀，真奇怪。”

良久，五條悟歪着腦問：“都到這種時刻了，傑才來确認這種事情，還有什麼意義嗎？”

“有啊。有意義啊。”

夏油傑像是卸下了肩膀上負擔已久的重量。

他的手握成了拳頭又立刻放開。

他眉宇間的陰影甚至開始有些松動了。這是因為，他雖然猜不出具體的原因，但他也知道了，五條先生昨天傍晚的行為，肯定不是出自純粹的瘋狂──

“五條先生，你從第一天開始，就打算從今往後都在我的世界定居吧？”

“而且，我現在能确定了，你會故意不告訴我一些事情，因為你不相信我……你也不相信這裡的任何人。”

“這些事實，怎麼會沒有意義？”

“你沒有因為‘發瘋了’就去殺死禦三家那群人。你根本就沒有瘋。”

“從一開始你就沒有試圖尋求回家的方法。”

“所以你才不會為了利用咒靈操術的術式就去殺人。”

“你本來假裝沒看到‘夏油傑’與‘禦三家’之間的問題……這是因為，你不想要牽扯進來：你很明确地判斷出來了這跟你沒有關系。你沒必要淌陌生人的渾水。”

“你最大限度的保持了神智的清醒明晰。”

“昨天下午，你卻突然決定要殺人，大概是有什麼充分的理由？至少你如此确信。”

“你即使在清醒的狀況下，還是決定要殺死那些人。”

“──你沒有告訴任何人你殺人的理由，這隻是因為，你還不夠相信我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