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夏油傑的臉突然近距離出現在他的眼前。
“你沒事嗎?”
五條悟眨眨眼皮。
鮮明的色彩、震蕩的音波、下自上的地心引力,趕跑了漆黑匣子中停滞狀态下荒蕪的五感。
腳下皮鞋,再一次踏實的踩在地面之上。
四周圍,是一片揚飛着灰塵的鋼筋水泥殘骸。
從附近建築物與道路分部狀況,可以推測出,這裡是警察署宇田川崗亭址早。
擦過鼻尖的空氣中,甚至殘留着複數咒靈與術師激戰過後的殘穢。
在五條悟正前方,夏油傑眉宇間散發着不加掩飾的擔憂──他望着他──可五條悟隻是出神地觀察:對方的額角多出了一道傷痕、嘴角也破皮了、左肩輕微的發紫、左腿義肢幾乎要報廢掉、衣服外套上有些破洞與污穢堆積……。
除此之外,夏油傑整體看上去沒有什麼大礙。
這是第二次,五條悟渾身上下37兆個細胞全在振臂高呼:你快吻他!
可他當然沒有這麼做。
憑借六眼與超級大腦,五條悟不需要多久,就能夠歸納出所需的情報:根據蒼芎星圖的傾斜與角度,目前的時間點大緻為2018年11月1日淩晨1點3分(距離自己被封印才經過不到三個鐘頭)──而站在50厘米外的夏油傑,手裡握着天逆鉾(獄門疆就是這樣給撬開的吧)──他左邊長褲口袋放着某個身上到處是縫合線的特級咒靈當作原料搓成的球(所以今後改造人的問題會獲得解決)──沒有半個普通人徘徊在這附近(大概是成功疏散了?所以犧牲者多數應該隻聚集在急東百貨的地下車站月台)──不遠處盜用傑屍體的家夥已經變成半具屍體攤倒在地上了(不怎麼雅觀哦)──高專和禦三家的人們人數很齊的遠遠站在水泥塊後方(大概是考慮到當代最強術師受到獄門疆影響後,神智有受損的可能性?所以才離得這麼遠!隻有傑一個人靠過來開匣?這未免太令人不爽了)──
分析到這兒,五條悟的思緒驟然中斷。
因為,夏油傑的左手指尖,在輕輕地觸碰他的臉。
五條悟的腦袋立刻往後平移半厘米。
“搞啥?”他說。
夏油傑挑起眉頭,展示食指上的黑紅色液體:“敵人傷到你了?”
“哈?”五條悟用鼻孔噴氣道,“不是我的血。”
他右側臉頰上未幹涸的血迹,是祓除地下月台上1000餘名人造人時沾的。但自己有沒有殺人、自己殺了多少人,這些小事對五條悟來說也不是特别重要?所以他壓根沒有打算解釋。
“傑怎麼會過來?”
“伊地知先生的電話。”
“哇哦,這判斷下得不錯。這次是我搞砸了。他很機靈嘛。”
“伊地知先生前五分鐘還在擔心自己會不會惹你生氣……”
“我認識的誰死了嗎?”
“大概率沒有。很多人受傷。禅院家主就先去醫院修養了,但我沒聽說有誰丢掉性命。”
“學生們?”
“我認識的熟面孔都有在好好呼吸着……你的六眼不是也該看見了嗎?看!他們在那邊!夜蛾校長簡直就是一副懷疑你會不會爆起撲過去大殺四方一樣。”
“嘛,有其他我需要知道的事項嗎?”
“沒有,”夏油傑咒緊眉頭,收起玩笑的心态。
他抿了抿嘴唇,打量着五條悟好一會兒,這才再一遍問:“五條先生,你真的沒事嗎?”
天藍色六眼周遭面部的皮膚,仿佛因為這充滿情緒的注視而感到虛幻的刺痛。
五條悟說:“狀态不算好吧,可也沒有差勁到哪去啦。”
他摸了摸後半邊的脖子,伸展着自己的筋骨,示意完身體的健康程度,才又開口說話。
“不管怎麼樣,傑現在哪來的餘裕站在這跟我閑聊心情啊?”
“不然?”
“你不是應該要趕着回家了嗎?”
六眼永遠看得很清楚。
五條悟脫離獄門疆的片刻,他的雙眼就把方緣一公裡左右的狀況觀測得巨細靡遺。
所以,他此刻很明白、很清楚:
“──傑不是找到能穿越世界的咒靈了嗎?”
就在警察署宇田川崗亭址兩三百米之外。
就在那一間名為澀谷109的百貨商廈的頂樓上方。
現在,就在那兒、正有一團濃烈而不詳的白色霧氣彙聚于上空,不停地盤旋、擴大。
──那是詛咒。
有着空間術式的詛咒。霧氣本身帶有結界作用,彌漫之處皆為生得領域。
──那完美符合幾個月前,夏油傑造訪對高專時,對衆人做過的描述。
五條悟垂下眼皮。心道這麼一團不自然的巨大霧氣,絕對連伊地知潔高水平的人都有辦法在它顯現的半分鐘内判斷出它一點也不可能是自然現象。
換句話說,這團霧,此刻,能夠明目張膽地在咒術師的人數如此之多的市中心蔓延、擴散、化身幅員廣闊的規模,這背後必然隻有一個原因──
“抱歉啦!”
五條悟抓抓腦袋開心地說:
“好不容易找到能帶你回家的咒靈,卻得先幫我處理善後?這真尴尬啊!”
“……”
“不過幸好!我們世界的危機、完美解除!”
“……”
“而且能穿梭在平行宇宙間的咒靈,也很幸運的沒因為你決定先處理其他麻煩就跑掉!”
“看起來,就像是以前常見的好萊塢科幻片,對吧!”
“……”
“徘徊在不同次元之間迷路的主人翁,意料之外來到一顆陌生的星球!有賴他正直的心靈與了不起的天賦,最終拯救蒼生!轉頭又幸運的找到機緣,回到故鄉的家人身邊!Happy Ending!”
“……”
“還傻楞着做什麼?就算笨蛋總監會沒辦法搞清楚你不是另一個傑,我也不會怎──”
五條悟的話頭戛然而止。
因為夏油傑捧起他的臉,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