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懷邈推開家門,半是竊喜、半是遺憾,沉沉地歎了口氣。
墨墨剛吃過奶,月嫂抱着他在客廳裡輕輕晃悠,給他拍嗝。
像是知道他走到近前,小家夥試圖擡頭瞄他。
他把孩子接過來,讓他趴在手臂上輕輕拍他的後背。
“每天像隻小豬似的,除了睡就是吃,和在媽媽肚子裡的時候也沒什麼區别,怎麼不乖乖待在裡面?”
墨墨吐出半口奶,在墊在下面的小毛巾上蹭蹭。
“真拿你們倆沒辦法。”
還不滿月的小嬰兒吃完了就睡,不一會就合上眼。齊懷邈垂下眼簾,捏捏他的小手指頭,對管家招招手。
指尖血滴在棉球上,墨墨皺起眉頭嗚咽幾聲,沒一會就又在齊懷邈懷裡合上眼。
齊懷邈拍拍他的小屁股,認真地道歉:“乖孩子。爸爸不是故意弄疼你的。”
他回來之前劉景尋剛從極度驚恐的情況中脫離出來,根本認不清人,一口一個神經病。
怕他把好不容易接上的手腕弄傷,他又硬是做了壞人,一面用信息素安撫一面死死按着他。
事實證明孩子他媽的戰力在嚴重失血的情況下依舊可觀,好不容易才在藥物作用下睡過去。
看守所按程序把他認定為劉景尋的監護人,給他看了劉景尋和他父親交涉的那段監控和錄音。江清瑜硬是擠到近前,背對着他聽完了那段對話。
從劉景尋開口,到他的一聲輕笑結束。二十一分鐘的時長。
對兩人而言如同地獄裡走了一遭。
現在他一點也不想埋怨劉景尋不願意對墨墨負起責任了,與之相比,他更想找個辦法讓劉景尋接受他和他有了一個孩子的事實。
“墨墨,媽媽不記得我們了。怎麼辦?”
他不知是問襁褓中的孩子還是問自己。
“他不承認你是從他肚子裡出來的,也不承認我和他之間的關系……雖然也不承認和你小叔的關系吧。但你是一個無辜的小寶寶啊,才剛剛從媽媽肚子裡出來,他甚至還沒好好抱抱你。他真的就不要你了嗎?”
墨墨眉眼舒展着,看起來又有幾分劉景尋平日的神韻。
他沒怎麼見過劉景尋安心睡着的樣子,兩人同床共枕的時候,劉景尋不是累暈過去就是對他抱着幾分戒備,即使睡着眉頭也是緊皺的,更不必說待在醫院裡的時候。
“他長了一張那麼能說的嘴,怎麼就不反駁呢?”
他用指腹蹭蹭兒子的小臉。
“你說媽媽現在會怎麼想呢?他會怎麼看我和你小叔說的那些話?……我該怎麼解釋,才能不再傷到他?”
小嬰兒不會回答他。
他坐在客廳昏暗的燈光裡,很久,慢慢把孩子抱起來放回房間。
.
江清瑜坐在床邊,手指無意識擺弄輪椅的按鈕。
咔嗒、咔嗒。
劉景尋是被藥暈過去的,醫生隻差給他上肌松劑。
用于抵抗藥物的意志終于被攻垮,幾乎立刻就出現了藥物過量的反應,隻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證明他還活着。
他不由自主身體前傾,湊近了劉景尋的側臉。
“你覺得什麼借口比較能騙到你?”
是他先發現醒來的劉景尋,也先貼到近前。代價就是被拼命掙紮的劉景尋當作首要反抗對象。
他伸出一根手指點劉景尋的側臉。
“你怎麼會說你不認識我?你怎麼能這麼說?”
他咬牙切齒:“我不是特别的嗎?你不是更喜歡我嗎?把他忘掉就好了,為什麼連我也要忘?”
“我不會強迫你做你不喜歡的事。”
他沉默,良久。
“你就不能教教我,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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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景尋再次恢複意識是在第二天上午十點。主治醫生查房。
他睜開眼,左手還是吊在半空中,幾乎無法操控手指。
昨天那個年紀輕些的還在他床前,正和主治醫師說話。
見他睜開眼,他驚喜:“學長,你醒了?”
劉景尋沒說話,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他。
很好看的臉,可惜是個殘廢。
注意到他的目光,江清瑜說:“暫時的。”
劉景尋意識到他在說什麼是“暫時的”,移開目光,看向窗外灰藍色的天空。
醫生先是戒備,見他不說話也沒有多餘的動作,也稍微放松一點。
“手傷大約要養半個月才能拆線,omega時間會短些。家屬也注意,不要讓他碰。”
不情不願就着護士的手吞下份額的藥丸,病房裡又隻剩下他們兩人。
劉景尋說:“我要上廁所。”
對面的人沒問他“剛才怎麼不說”,竟然眼前還一亮,幫他叫護士。
解決完生理問題,劉景尋又被塞回病床上。
手邊沒什麼東西,漂亮小青年又隻是一味盯着他看,氣氛有些尴尬。
終于,劉景尋忍不住開口。
“你為什麼待在這?”
江清瑜把幾乎脫口而出的話咽回,彎起眼睛。
“因為不想回家。”
“……為什麼?”
“因為回家會很尴尬。”江清瑜說,“我媽因為一些事,現在不願意見我。”
“那你父親……?”
“常年在國外,不熟。”
見劉景尋放松戒備,江清瑜順着昨晚的猜想繼續加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