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景尋翻過封面手寫的目錄,入目便是一疊紙質合同。
“不必懷疑這個文件夾裡的内容。”齊懷邈說,“當初為了切合需要把你檢查單上的一部分無關緊要的數據改了,所以大都是普通omega的數據。硬要說有什麼不一樣,那就是看起來身體素質太好了,不應該胎停。”
“那問題是出在無關緊要的數據上嗎?”
真是個尖銳的問題。
齊懷邈信口胡謅:“出現了溶血情況。”
劉景尋看他一眼,很快垂下頭。齊懷邈松了半口氣。
“那你前期調研做得好爛。”
“我那時候第一次當爸爸……”
劉景尋瞪他一眼,立刻噤聲。
随後緩緩試探道:“何況也不是為了有個小孩才要小孩的。”
“是打算拿小孩把我捆住才要小孩的?”
齊懷邈不語。
劉景尋翻完了兩份合同的内容,把文件夾重新推回齊懷邈手邊。
“就到這裡吧。你也早點休息。”
齊懷邈按住文件夾,懇切地問:“後面的,你不看看嗎?”
劉景尋搖頭。
“這樣做沒有意義。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既然我隻忘掉了不想記得的一部分,幹脆就不要想起來。”
齊懷邈無言。半晌,他把文件夾放回标記“9.15/2”的另一本文件夾前。
“我今晚不是來你這裡找什麼記憶的,隻是擔起責任來看看墨墨。問這些事隻是順便。”
“我知道。那,晚安。”
“晚安。”
劉景尋起身推開書房的門,忽然回頭。
“……怎麼了?”
“在你眼裡,我和你是什麼關系?”
齊懷邈小心斟酌詞句:“前任,吧?”
“我明白了。”
他明白什麼了?
劉景尋沒給他留下解答,轉身穿過走廊走進兒童房。
墨墨精神得很,瞪着一雙眼睛尋找劉景尋,見他來了連忙伸出手。
“困了?”
“哇。”
“困了就睡吧,閉上眼睛會不會?”
劉景尋擠擠眼給他做示範。
墨墨嘻嘻笑,握着他的手指閉上眼睛。
“真棒,加油。”
劉景尋扯出手指,墨墨應聲而動,兩眼瞪得像銅鈴。
“嗚哇。”
“我也要洗澡。墨墨香噴噴的,我不能是臭臭的吧?”
“嘛。”
“不行,絕對不行。不洗澡是不能睡覺的。”
齊懷邈照舊獻殷勤,給他拿來了從前在這裡的衣物。
他走到嬰兒床邊輕聲問:“墨墨還不睡覺?已經很晚了,平常你應該已經在打呼噜了。”
墨墨抓住他的手,嘴裡咿咿呀呀地控訴劉景尋違反他的心意。
“我聽不懂。”劉景尋說。
他趁機抽回手指鑽進浴室。
墨墨撇嘴,見劉景尋頭也不回,扯開嗓子:“嗚哇——”
齊懷邈手忙腳亂地把他抱起:“好了好了,媽媽馬上就來了,你等會……”
劉景尋拉開浴室門,伸出一根食指嚴肅道:“把他放下。”
墨墨咧開嘴,眼淚珠不停地順着臉頰往下滴。
齊懷邈為難:“他都哭了。”
“放下。一是一二是二,你那叫溺愛。”
“他就是個小寶寶……”
劉景尋緩慢地眨眼。
他抿起嘴唇,合上浴室的門。
失态了。
歸根結底墨墨隻是他名義上的孩子,自己應該為他的出生負起責任,但隻能是有限的責任。這是從前的自己遺留的問題,他現在應當隻做些禮貌的補充。
落到實處說,人家親爹怎麼教小孩關他什麼事?後爹和後媽的身份他都不沾邊。
他這些天到底在心軟什麼?
齊懷邈看着玻璃門花紋間透出的人影,心裡空落落的。
他拍拍兒子,把他的小腦袋從懷裡揪出來。前襟被小孩的眼淚和口水打濕一片,他歎氣,抽紙給兒子擦臉擦嘴。
“聽見沒有?媽媽好嚴格吧?”
墨墨被口水嗆住,發出一串咳嗽,小臉漲得通紅,堪堪止住眼淚。
齊懷邈心疼地把他抱緊,安撫地拍拍。
他垂下眼眸,蹭蹭兒子綿軟的小臉:“是爸爸沒有用。”
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和小家夥解釋。
是希望他體諒媽媽過往的難處嗎?還是說,要從現在才開始後悔讓他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裡?
墨墨趴在他耳邊哼唧一聲,吸吸鼻子。
他這才回過神來。
他的兒子根本還沒長到能理解這一切的時候。那個年紀對現在的墨墨甚至稱得上遙遙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