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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番外一 風化[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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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景尋并沒有等到他的26歲生日。

上一個九月十五日,他腦子裡裝着第二天下午和經銷商的溝通要點,和家人分食了一個六寸的草莓蛋糕。

他對這東西沒什麼好感,兩位長輩又到了需要注意血糖血脂的年齡,更不敢多吃。

最後發展成他托着下巴看剩下幾個人吃。

墨墨嘴邊沾上一圈奶油白胡子,被新認識的小姨用紙抹掉。吃過晚飯,他們回H市。

第二天早上,林央和陳璃嘗到了她們那份。

林央毫不客氣地挑挑揀揀,工作之餘表示這蛋糕師手藝不佳。

“有得吃就不錯了。”劉景尋忍不住說。

林央直拍他大腿:“人生的樂趣就在于不斷追求頂峰。怎麼能在一塊小小的蛋糕面前止步不前?”

劉景尋哼笑。

“那麼小的縣城,能找到一家願意實誠地用動物奶油的店就很不容易了。”

林央于是苦口婆心:“老大,等你退休了,一定要在老家投資一家點心店。”

“然後橫跨五百公裡寄給你吃?你怎麼不說在你家樓下開一家?”

林央誠實:“我比較希望齊總他朋友早點把咖啡館分店開到我家樓下。”

劉景尋歎氣:“你人還怪實誠。”

“那當然。”

第二次買那家的點心是過年。

劉景尋上次在老家過年還是十年前。

十年來每個年關都在異鄉的城市奔波,再面對家鄉的年俗忽然生出一層紙樣的隔膜。

他這次是自己開車回來的,上街買年貨的時候又路過,進去挑挑揀揀一番,隻拿了盒餅幹。

店門口貼着過年休假的告示,從年三十到初八。

劉景尋站在門口默默讀完這三行黑體字,轉頭去看周梓淳選的春聯。

回家的時候帶了四捆黃紙,兩卷炮。

他雖然是omega,也算在他鄉揚名立萬,得了下地點炮的許可。

小心繞過地裡微微冒頭的麥苗,他和姨夫捂着耳朵往回走,隻有推疊成花樣的黃紙在墳前發出橙紅的火光。

姥姥姥爺葬在一起,地頭另有一座墳是他媽媽的。

周梓淳把剩下的黃紙一股腦交到他手裡,姨夫把炮挂在他胳膊上。

“去吧,讓你媽看看。你是大人了。”

劉景尋笑笑。

那個格外小的墳包裡躺着他的母親。

失憶的兩年裡,無數個午夜夢回中他記起一張慘白的面孔,後頸上沾着擦拭不掉的血迹。

棺椁底部掉了黑色的殘渣,那具和他面容相近的屍體上滿布黑色的縫合線。

他用低到怪異的視線往裡看去,那張臉和他仿佛照鏡子。

在這時,他的夢就會變得雜糅起來,混上黑色鐵栅欄外怯懦而滾燙的一眼。

驚醒。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驚醒。

夢中人是誰?這雙看着他的眼睛的主人又是誰?

他用這樣惴惴不安的心情撫養墨墨,半推半就地承擔起母職。

他曾經知道答案,他現在知道答案。

“……媽。”

他把鮮紅包裝的長炮繞在墳包周圍,掏出火機點燃安置在墳前的黃紙,然後用鐵鍬在黃土地上挖出一個漏鬥形,将它蓋在墳包頂上*。

滑下來了。

劉景尋看着那個滑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的土帽,微微笑了,重新鏟起來堆在墳頂。

花炮的響聲改過他的喃喃,他看着墳邊的柳樹。

“别怕。我也恨我自己。”

.

那種感覺他再熟悉不過了。

别墅裡昏暗的房間,南國回南天陰濕的天氣。

大理石地磚總是冰涼,空氣循環器運行的聲音循環往複。

房間裡的小蒼蘭氣味周而複始地出現、濃烈、衰微,他睚眦欲裂地用指甲摳着脖頸,皮肉之下的動脈狂跳。

他的親人,一個beta,坐在木制的書桌邊居高臨下地看他。

他痛哭流涕,眼淚唾液在崩潰的浪潮中同其他物什一并湧出,恍惚間給他七竅流血的錯覺。

耳膜被咽鼓管倒灌的液體壓得嗡鳴,他卻連翻身都做不到。

劉光尋用鞋尖踢得他翻了個面,他的下腹劇痛,軀體自那個作亂的器官為圓心變得滾燙,四肢末梢卻冰涼。

對方曲起指節敲敲書桌示意他回神,惡劣地揪起他被冷汗浸透的頭發。

“很難受嗎?”他問。

劉景尋無法回答他,鼻腔裡發出将死的喘息,雙手緊緊掐着自己的咽喉。

“沒關系的,難受就哭出來。”

他上下端詳劉景尋的臉,笑:“說錯了,你已經在哭了。”

劉景尋像是和他隔着一層水,對方在海面上,他在海中。

高鹽的海水湧進他的鼻腔,水壓将要攻破他的耳膜。

他涕泗橫流,用盡全力握住兄長的手腕。

“怎麼了?你要哥哥幫你做什麼事嗎?”

他的話落在劉景尋耳中變成了一陣無意義的嗡鳴。

劉景尋擠出一個笑,促使他俯下身。

“哥哥……”

劉光尋心中一跳,那支能救劉景尋命的抑制劑就被他丢在書桌上。

但劉景尋已經徹底陷進可憐的任人擺布的境地了。他永遠不可能靠自己拿到。

劉景尋溫柔地笑,恍然間喚起他記憶中對母親的模糊印象。

劉景尋把着他的手臂半仰起身,聲音嘶啞:

“我一定會殺了你。”

他動作一頓,把劉景尋丢回地上。

omega的軀體撞在床腳,後腦重重撞在床架上。

他蜷縮起來,胸腔裡擠壓出一陣狂笑。

“……瘋子!”

和母親一樣……瘋子,他也是瘋子,分不清是非好歹的瘋子!

劉景尋笑了一陣,緊緊蜷縮着安靜下來,沒了動靜。

劉光尋站在原地,咬牙踢了他一腳。

“喂,你他媽死了?”

“喂?”

沒有應答。

但是不能讓他死。如果他現在就死了,就是便宜他了。

更何況還有omega權益保護協會的盤查……總之不行。

他根本分不清這支抑制劑是肌肉注射還是靜脈注射,總之抽進針管裡連同少量沒有排出的空氣一起紮進劉景尋的胳膊。

地上的人條件反射地把胳膊縮回身邊,被他反壓在地闆上。

omega的胳膊随着針頭的拔出湧出一股深紅的血。他陰差陽錯紮進了正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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