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人頭攢動的街頭,哪怕是臨近傍晚,繁華街市上,十字路口依舊喧嚣不斷,形形色色的各色燈光下,映出一張張神色各異的臉。
眼看綠燈時間快過去了,前面的車沒半點動靜,後面着急趕宴會的司機終于忍不住,降下車窗探頭罵了一句髒話。
“狗娘養的。”
前面車輛依舊無動于衷,車窗大敞着,夜色尚未降臨,可車内明顯比外界暗了一個度,街邊酒紅色的燈光打不進車窗裡,仿佛被無盡的黑暗籠罩吞沒。
一股子陰風從後座裡刮來,司機低垂着頭,手指還在方向盤上搭着,但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紋理已經變成鐵青色,一動不動。
就像被鬼附身似的。
即便如此,他的脊背上還是滲出涔涔冷汗,浸透衣服布料,濕答答的粘在一起。
姓王的司機簡直欲哭無淚,他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不能動了,隻有意識尚且清醒着。
脖頸處傳來強烈窒息感,有什麼無形陰涼的東西在一點點遏制上脖頸位置并緩慢收緊。
司機緩慢轉動眼球,後視鏡裡,他的脖頸處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吧嗒——”
後視鏡憑空多了數十道裂痕,仿佛有什麼東西在不滿他的偷窺行為。
後排的消息提示音打破了這無端的沉寂,被驚吓到幾近喪失思考能力的司機這才想起後座拉的有人。
手機的光映在男人那輪廓分明的臉上,也同樣反射在司機眼前玻璃上。
該說不說,哪怕隻有一個輪廓,也不難看出男人骨相極佳,可能是剛被吵醒帶着點起床氣,帥哥自帶一種憂郁氣質,他撥了耳機,低頭在手機上噼裡啪啦打出一行字後,才肯用欠了他百八十萬的眼神偏頭看向前排。
他的膚色有些過分白了,倒顯得殷紅嘴唇似塗抹鮮血一般。
和白的眼神朝向司機,語氣陰冷,但話卻不是說給他聽的。
“我趕時間,是你自己把手放下來還是我把你提溜下來,給你三秒考慮時間。”
這個下來肯定不是讓他下來,車裡應該多了什麼不是人的東西。
司機這樣想着,腦門上已經有冷汗下來了。
但随着和白話音落下的一瞬,有什麼東西好像從他的脖頸處脫離下來,束縛感一下子減輕不少,他又能動了。
司機動了動蜷縮僵硬的手指,剛好指示燈上綠燈亮起,顧不得反擊後排車主鋪天蓋地的謾罵,一腳油門直接踩到了底。
吹拂進來,鑽進衣袖的冷風讓司機的理智清醒不少,又一個十字路口照例等紅綠燈時,司機下意識看了眼後視鏡,沒有半分裂痕,平整幹淨。
反應過來的司機打了個尿驚,隻感覺邪門。
他本想尋求點心理安慰,壯一壯膽子,結果扭頭發現後座那哥又睡着了。
司機不信邪的看了眼時間。
十八點二十五分。
這感人的作息。
等到目的地後,司機終于松了口氣,剛想喊人,一扭頭,發現和白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後脖頸。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感覺和白長得有點眼熟,好像是在電視機上見到過。
還沒等他詢問,和白先開口說話了。
“你是不是有一個出過意外而胎死腹中的小孩?”
司機訝然他語氣中的笃定,兩顆玻璃質眼球不安的轉動着。
“有一個,我老婆懷胎八個月,眼看就快要出生了,結果在一個十字路口發生車禍,我老婆坐的出租,司機當場喪命,我老婆因腦出血嚴重成了植物人,孩子也……沒能保住。”
“說起來也挺怪的,每當我開出租經過發生車禍的那個十字路口時,脖子上總感覺墜了什麼東西,像是嬰孩的重量,就好像……”
後面的話他沒說,但和白猜到了。
就好像……他還在我身邊一樣。
“你給孩子立的有墓碑嗎?”
司機呆愣愣的,似乎沒想到有人問的如此直白。
“墓碑嗎?”他不算什麼富貴人家,那個時候因為妻子的手術,住院費而來回借錢湊錢忙的焦頭爛額,死胎早被醫院處理火化,現如今估計也隻留了一捧骨灰,他不肯接受孩子逝去的現實遲遲不肯前去認領,現在還不知道在不在。
一個四十好幾的人,将頭深深埋進掌心裡,發出困獸般的嗚咽。
“我早該清楚他不在了的,可怎麼也不肯接受現實,隻有死人才會立墓碑。”
可在他心裡,他兒子還好端端的活着,就在他媽媽的肚子裡,他隻是睡着了而已。
他隻是睡着了。
和白拍了下他的肩膀,将他肩上被小鬼抓出的衣服褶皺撫平。
“給他立個墓碑吧,順便再找個懂行的人超度一下,該走的總歸是留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