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柔哲躺在福甯宮的榻上,面色蒼白,神智昏迷。
“皇上,宸妃娘娘本已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但是……”季太醫小心猶豫着措辭,“……龍胎沒能保住。”季太醫跪身伏地。
君珩眼中閃過極度欣喜,随即被晦暗烏雲遮覆。
“是因為方才在永和宮……?”
“可能是主要原因。”季太醫低頭拱手,“頭一個月本是最不穩定的時候,加之娘娘畏寒,近日又心緒不甯,故而……恕微臣無能。”
“奴婢方才問了松蘿和郁霧,娘娘最近食欲不振,多用了些滁州新貢的山楂卷,山楂本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平日用來開胃解膩極好,但對孕婦卻是禁忌……”星悟沉着眸子颔首補充。
“好好照顧宸妃,所有用藥都要最好的。”
君珩走出殿門,見秋清晏在庭院中等着。
“她怎麼樣了?”
“也許你說得對。”君珩垂下頭輕歎了口氣,“朕終究沒能保護好她。”
秋将軍也低下頭,沉默地盯着夕陽染紅腰間銀制劍柄。
“那件事如何了?”半晌,君珩緩緩開口。
“已經準備妥當。”
“那就今晚行動。”
“……會不會略倉促了?”
“朕一刻也不想多等,隻怕再生變數。”
君珩步至秋清晏身側,回頭望了一眼福甯宮的殿檐。
“清晏,若朕有什麼不測,就帶她出宮去。”
杏眸清澈閃動着望向同一處,略有遲疑地垂眸颔首,“知道了。”
*
雲柔哲醒來時,夜幕已降臨。
星悟跪在床頭輕聲說着事情原委,“其實也不排除這一胎天生發育不足……隻要娘娘仔細調理,或許很快就可再育皇嗣……”因自責沒有早些發現異樣,顫抖的聲音幾近哽咽。
雲柔哲素面朝天倚在床頭,擡手抹去香腮上的淚珠,又摸了摸星悟的頭。
“此事責不在你,也不用擔心我。”
她從床榻上起身走到窗邊,喃喃沒有回頭,“皇上可有來過?”
“娘娘,不好了……”松蘿拉着郁霧慌忙跑進來,“我從喬副将嘴裡套出話來,皇上和秋将軍親自帶兵奇襲冬家軍營去了!”
雲柔哲緊蹙了眉心,低頭沉思片刻,“替我更衣,把喬副将請到庭院中來。”
“末将喬琛,參見宸妃娘娘。”喬副将拱手單膝而跪。
“喬将軍為何沒跟随皇上和秋将軍前去?”雲柔哲披着羽錦鬥篷站于檐下,示意他起身說話。
“卑職奉皇上和将軍之命在此保護娘娘。”
“……既如此,喬将軍能否調動宮中禁軍?”
“可以。”
“那便請将軍把守衛兵力分配至後宮各殿,包括太後的福壽宮和皇上的聖乾宮,并落鑰宮門執行宵禁,任何人不得随意進出走動。”
“可這些兵力是用來保護娘娘的……”
“後宮妃嫔不多,這些兵力應當勉強能夠均攤。若是後宮淪陷,本宮怎可能一人獨活?”雲柔哲聲調輕緩,語氣卻堅定非常。
“末将……遵旨。”喬副将略一俯身拱手,離開時眼角上瞄着檐角屋頂。
好在皇上還留了一半暗衛守在福甯宮。
拂曉時分,雲柔哲仰面坐于月洞窗前,手中緊握秋狩時學會的弓箭,所幸暫未派上用場。
宮中的黎明似乎格外寂靜,令她深谙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娘娘,皇上和秋将軍回來了!”松蘿顧不得規矩,跑到雲柔哲身邊大聲報喜,“皇上從宣德門直接趕往太極殿上早朝了,秋将軍怕您擔心,讓喬副将先來回禀一聲。”
“太好了……”彎月長弓從指尖猝然落地,雲柔哲眼眶一熱,說不出别的話來。
“娘娘一宿未合眼,奴婢扶您去歇一會兒吧。”郁霧趕來與松蘿一起将雲柔哲扶到榻上。
她還未睡下,皇上的禦駕就停在了福甯宮外。
君珩小跑着邁入殿門,見她完好無損地坐起身望他,不禁沖上來将她深裹入懷。
緊密相擁時,言語盡是蒼白。
良久,他撫着她垂落如瀑的長發,低聲小心翼翼:
“柔兒可肯原諒朕了嗎?”
“……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注①)”
鳳眸輕擡笑對桃花眼,轉瞬隔閡已消融,恩愛複如初。
“冬家的私兵已處理好了?”
“嗯,大多是從貧苦人家征的壯丁,不願返家的就讓清晏收編軍中了。”君珩眸中既有仁君的同情,又有帝王的深邃,“隻可惜讓冬國公逃了,暫時沒法明着治他的罪。”
“或許是臣妾封禁了後宮,才打草驚蛇。”雲柔哲低頭沉思,的确不能排除後宮之人為冬家通風報信的可能。
“哪有~多虧柔兒守住了後宮,才把那些流竄的絕命狂徒擋在宮牆外。”君珩環着她的肩認真道,“今早冬國公稱病不朝,所以朕順勢封了宋初遲為正五品吏部侍郎,讓他接手整治刑部。”
“皇上英明。”雲柔哲終于放下心來,至少冬家一時掀不起什麼風浪了。
“朕還考慮晉妤貴人為美人,柔兒以為如何?”雖知道她并不善妒,君珩的語調裡還是帶了一絲忐忑。
“此次姚将軍從龍有功,妤妹妹卻受了苦楚,自然應該好好封賞安撫。”
“既然柔兒如此大方,那朕也想要獎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