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心嗤了一聲,“那你自己算過嗎?”
“我不信命。”
柳心頗為古怪地看着他,“你說命運天定自己卻不信命,這是什麼道理。”
柳心裙下踩着的那黑影頓了頓,流暢的線條逐漸與筆直的身軀融為一體,似一根青竹直接插月霄。
“命定的是人,定命的是天,人命天定。”
所以他要做這至高無上的天,不受主宰不受擺布的天。
銀色的月輝與赤橙的燈光相交融,落在男子清瘦的身軀上,微風浮動,他立于微亮的青石磚上。似乎真的要羽化仙去。
“那我呢?你算出我的命了麼?”
她的命,是能否拿到鑰匙救出柳言,還是這段注定湮沒的情感,她此刻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想知道的是什麼。
柳心低下了頭,緩緩伸出腳試圖踩住那道影子。
長垣收回了目光,對柳心道:“天機不可洩露,給人算命是要背債的。”
柳心心中不屑,嗤了一聲,“那你還給他算。”
“那不是為了換這支木頭狐狸麼。”
長垣淡淡的聲音從身前傳來,似乎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兩人俱又是一陣沉默。
從前柳心覺得這世間的一切都是沒有溫度的,她是妖,對于四季的變化并不像人類那般敏銳。她知道月亮代表着冰冷,太陽代表着熾熱。耳鬓厮磨是親近,三尺相隔是疏遠。人與人,心與心,有距離可以丈量,有溫度可以感受。
可是今夜她走在山間的路上,踩着松軟的泥土,看着前面一身白衣的男子。她覺得月光好像是溫暖的,天涯之遠也可以是咫尺之近。
良夜無聲,幾點綠瑩從草叢中飛出,在不高不低的空中閃爍着。
柳心撩起袖子自顧自地玩起來,目光随着亮光移動,雙手合十撲了過去。
身前的人沒有回頭,卻似乎背後長了眼睛,他淡淡道:“别玩了,再晚山裡的野物都要出來了。”
柳心攤開掌心,還沒來得及看清,那隻螢火蟲便迅速撲騰着翅膀逃向空中。
她撇了撇嘴,三步并作兩步跨到了長垣面前,對他伸出了手心。
“做什麼?”
“給我把禁制解開,我給你變個好玩的出來。”
“不看。”
“看嘛看嘛,你給我解開,我給你變個好看的,包準你滿意!”
“解嘛,解嘛,我在你眼皮子底下又不幹壞事,長垣道長,道長~”
女子拉着他的衣袖,一雙狐狸似的眼睛無辜地望着他,月輝像一條銀河徜徉在漆黑的瞳孔中,悠悠地随着那柔波似的衣袖蕩漾着。
愛一個人就是想對她好喽……她需要什麼你就盡可能給她什麼。
他腦中突然浮現出那老婦的話,鬼使神差地,他解開了那禁制。
柳心手心的柳條紋一亮,她立刻雀躍着跳開,“解開了?太好了!”
“禁制解開了,可以走了?”
“别那麼着急嘛,我說了有好東西給你看。”
柳心看着長垣,合上手掌,又忽然打開,魅絲變幻成小竹的模樣閃着亮光出現在長垣眼前。
他沒什麼表情,似乎還有幾分無語。
下一瞬,卻見那竹子支杈忽然分叉爆開,一朵朵紅豔的花兒盛放在修長翠綠的竹葉間。
凝成湘妃淚,盛放青竹間。
柳心要讨好的這美人并沒多驚喜,而一副鄙夷模樣。
“俗氣。”
竹子開紅花,俗氣得不能再俗氣了。
柳心哼了一聲,手指一動,這竹花頃刻間便嘭得一聲炸開。
明亮的光焰在長垣眼前綻放,電光火石間,五色流轉,銀花綠樹,都化作點點紫紅螢火,散在漫山遍野,萦繞指尖心頭。
幽微的光變幻流動,女子玉白的臉,毛絨絨的眉,像一隻翹着尾巴的小狐狸鑽進了深邃的眉眼中。
看着微微呆滞在眼前的男子,柳心勾了勾嘴角。她想,時機應當成熟了。
青雲山頂,赤峰看着山腳那一片紅光,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玉蟬帶來的那封信中有師弟測算出的消息,天生異象,人界将有大亂發生,百姓困苦,江山颠覆,全因妖祥降世。
師弟用乾坤卦算出那人就在東流地界,他遍尋不得。
此次回山,欲要去典藏室翻閱古書求解,卻發現本該今日值守的長垣不在地方。
山腳的異象讓他警鈴大作,那一團熾烈的紅光,是妖氣。妖氣萦繞在青雲山,散發着濃厚的氣息。
青雲山出現了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