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宴散歸去,風繼自然從文雁處聽聞此事,于回宮路上對風臨好一通教育。風臨面無表情,聽着長姐喋喋不休教訓了自己一路,聽得眼睛直了,耳朵鳴了,手腳也木了,整個人呆了起來。
直到風繼叫她下車,她也呆呆地回:“是,長姐,我錯了。”
風繼聽了哭笑不得,隻搖着頭把她抱下了車,一路抱回了栖梧宮。一進宮門便見一衆禦前内侍在庭中列着,禦駕依仗立在廊下,風繼便知武皇在此,将風臨放了下來,理了理衣衫。
殿内皇夫早已等候多時,見二人回來忙不疊道:“孩子們快過來,有聖谕。”
武皇從座上慢慢起身上前,笑道:“朕猜你們是這時候回,果真不差多少。”
風繼與風臨連忙沖她行禮問安,武皇略一揮手,身後的劉育昌立時持聖旨上前,高聲宣道:“聖制曰,皇三女風臨,性敏靈慧,恭孝和謙,朕甚喜之,于生辰之日加封親王位,一應事宜由皇夫主理,各司協辦……”
風臨聞言頓時綻開一個大笑臉,行禮道:“叩謝母皇聖恩!”
四下栖梧宮人亦随之叩拜。
此時武皇心情也不錯,微微點頭道:“起罷。”
風臨聞言起身,立刻撲到武皇身前,四周一幹人等行禮恭賀,一時間喜聲盈盈。然而武皇身後的皇夫微微擡頭,目光與不遠處的風繼對上,卻透着一絲擔憂。
武皇今夜留宿此處,一家人吃了晚膳後便各自歸去。風臨雖想同父母玩,但到底也沒擾他們,跟着姐姐回了側殿。
夜裡,内殿燭火搖曳,武皇躺在皇夫膝上閉目養神,眉目舒展。皇夫拿着把小玉梳輕輕梳理着她的頭發,忽而似發現了什麼,輕聲道:“陛下,臣見了根白發。”
“拔去。”武皇枕在他膝上回答,連眼也懶得擡一下。
皇夫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繞了一圈發絲,小心地除去了那一抹雪色,那小心謹慎的樣子惹得武皇一陣輕笑。
二人褪去華服禮冠,枕膝相視,此刻倒有些尋常夫妻的模樣。
皇夫猶豫了很久,終是開口道:“陛下,臨兒這樣小就封王,是不是早了些?”
武皇看着他道:“不早。繼兒三歲時便封泰王了,臨兒倒還遲了許久。”
“繼兒是嫡長女,冊的早也還能拿名頭應付去,臨兒要如何說?風恪也是十二那年才封為缙王,臨兒身為妹妹,卻比她早,臣恐姐妹之間生嫌隙。”
“不必怕。”武皇平靜道,“曆朝曆代皇女冊封都沒有定數,旁人沒甚說的。再者……她與我們的孩子自是不同,分得清楚些也好,省得有些人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倒給朕添了麻煩。”
這話的意味很明顯,皇夫也不好多言,隻是他心中思慮太多,手上動作未免停頓,武皇見梳子不動,便擡手輕輕觸上皇夫的臉頰,問:“你在想什麼?”
皇夫搖搖頭,武皇看着他秋水般的眼眸,心中也不禁柔軟,聲調也溫柔了很多,“不過是給臨兒封個親王你便怕了,過幾日朕若冊繼兒為太女,你怕是連飯也吃不下了。”
皇夫聞言一驚,忙道:“陛下萬不可拿開這種玩笑。”
武皇笑道:“你怎知朕是在開玩笑?”
皇夫忍不住蹙眉,頭也低了幾分,烏黑的長發随着動作滑落至胸前,發尾輕輕掃着武皇的額頭。武皇忍不住擡指撚了一縷烏發,一邊把玩,一邊平靜地說:“繼兒早晚要入東宮,你該知道的。”
皇夫歎了一口氣,沒有作答。
淩寒殿中,炭火低喃,暖若春日。
風臨坐在羅漢榻上同身旁的白蘇說着閑話。
白蘇坐在羅漢榻前一把木椅上,身旁立了盞燈,低頭做着耳罩,手下針飛快,嘴也不閑着:“殿下,婢子從來沒見過大殿下講這麼多話,今兒吓了一跳,大殿下真能講啊!”
“是啊。”風臨有氣無力笑了一下,“長姐平日裡文靜,可一到了正經時候,那嘴便如黃河之水般滔滔不絕。當年吾薅了老夫子胡子,長姐得知後,足足教育了吾三天,整整三天……日夜以繼,苦口婆心,那三天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吾都聽不得半句之乎者也,一聽就吐。”
白蘇同情地擡頭看向風臨,說:“殿下,您也不容易……”
風臨大歎:“長姐哪都好,就是有時候太唠叨。”
二人正說着呢,外廳的平康便進來報:“大殿下來了。”
風臨連忙躍下地,探頭望去,果然平康身後跟進來一少女,正是風繼。風臨連忙迎了上去,道:“不是說今晚要忙着理事麼?怎有空來尋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