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你看書網

繁體版 簡體版
戀上你看書網 > 太女紀 (女尊) >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月沉孝陵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月沉孝陵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過一夜,皇夫滿頭青絲白了大半,遠望灰蓬蓬一片,枯草一般。失女之痛刮膚削骨,那慘烈的死相使他不住嘔血,一夕之間形如枯槁。

武皇要好些,幾碗藥下去強行提氣,勉強撐得住精神,料理太女後事,追查案件。隻是原本雍容的人像是被抽了精魂,同平日一樣的臉,卻沒有從前半點精氣神,整個人從内裡垮掉了。

風臨更不必說,像個木偶,你問我答,多的反應半點也沒有。她身上的傷也不輕,光是刀傷大大小小便有十幾處,可禦醫上藥時沒叫一聲疼,眼也不眨一下,看得人直發怵。

栖梧宮中現下隻有風依雲同文雁強撐着管事,可二人也傷心太過,心力交瘁,一時招架不住,喚了子徽儀和平康幫忙。

子徽儀昨夜沒法去東宮,不知情形,隻能在栖梧宮門口焦急等候。可雖不知情況,但他見了風臨落魄模樣,便能明白情況,無須再贅言。

看着平日裡待他和善的皇夫此刻卧床嘔血,看着交好的風依雲背着人偷偷抹淚,看着自己的殿下一日日呆在床上沉默,子徽儀心痛如摧,不知該如何幫忙,更不知該如何勸解,隻能盡全力幫忙理事,日夜忙碌。

似乎這樣忙起來,可以讓他心裡的無力感削減一些。

送藥時,子徽儀也會嘗試和風臨說幾句話,可風臨都不怎麼回應,隻偶爾會慘笑一下。

一次子徽儀來送藥時,試探着和風臨交流:“殿下,喝藥吧?喝了藥,傷才好的快些啊。”

風臨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呆滞地看着頭頂,說:“傷好了又能怎樣……我這樣的人,好了又能做什麼……什麼也做不了……算了……我就這樣吧……”

子徽儀端着藥歎了口氣,默默地别過頭去,在心中斟酌話語。

門外聽了許久的風依雲終于忍不住,擡腳沖進屋内,一把将風臨從床上拽起,吼道:“你頹喪夠了沒有?!”

“你做什麼!”子徽儀飛快放下藥,抓住他的手臂阻攔。

風依雲瞪着哭腫的雙眼看他,吼道:“别攔我!再這樣慣着她,她就廢了!你讓我說!”

恰此時平康不知從何處鑽出來,一把拽過了子徽儀,退後幾步。

風依雲回瞪風臨,攥着她的衣領問她:“你是不是想死?想死的話就說一聲!别做出這幅樣子折磨我們!”

風臨額前的碎發雜亂地散下來,擋在眼前,她雙目無神地注視風依雲,低語道:“對不起……”

“别說對不起!我不需要這句話!”風依雲攥着她,兩手顫抖,憤怒的雙眼掩不住哭過的紅腫,隻輕輕一眨,眼淚便大顆大顆落下。

“你這些天,有沒有去看過父親……父親他攔着,不許我們和你說,可你早該發現了,父親他這幾天一直在吐血!!”

風臨一怔,瞳孔陡然縮小,猛地抓住他的手道:“你說什麼?”

風依雲哭道:“父親他在吐血啊!他心痛到吐血啊!!為了長姐,為了你!你全然不知!”

那帶着哭腔的話如驚雷劈入腦中,風臨隻覺手腳發冷,瞬間紅了眼,掙紮着去推弟弟攥着的手,道:“我要去看父親……”

“你就這樣去看嗎?那你不如不去!你這幅樣子……你這幅樣子去了隻會讓他更難受!你自打回來就這樣癱在床上,擺出這幅行屍走肉的樣子……你當我們看不出,你在求死嗎?!”

風依雲哭着攥緊她的衣領,把這些日子的悲憤統統化為質問,盡數喊了出來。

子徽儀低下了頭,眼眶微紅。一旁的平康也皺着眉,陰沉着臉。

風依雲滿臉是淚望着她,哀聲凄問:“你怎麼這麼狠心?你是拿自棄在懲罰自己麼?

你不痛快,一了百了……那我呢?父親呢?母皇呢?徽儀呢?寒江呢?白蘇呢?平康呢?你的朋友們呢?……全都不顧了麼?!”

風臨淚湧上來,她雙唇顫抖着辯解:“不……我沒……”

風依雲慢慢松開了手,哭着說:“我們也是你的家人,你怎麼可以這樣……姐,你怎麼可以這樣……”

一股錐心之痛襲入心髒,風臨淚一股腦湧下,她僵硬地扭頭,看了看子徽儀,看了看平康,看了看躲在門外哭泣的寒江……

她何其荒唐!

風臨突然抓起一旁的藥,直接一飲而盡,嗆得直咳嗽。她邊擦嘴角邊說話,眼淚如決堤之水,噼裡啪啦砸入藥盞中,“我錯了,我錯了!我……我不該這樣沒出息……我不該,我不該這樣自顧自地任性……别怪我,對不起……

可我沒有想抛下你們,我隻是、我隻是……”

哽咽了一聲,她再也忍不住,伸手捂住臉,嚎啕大哭道:“我隻是覺得……如果活下來的是長姐就好了!”

子徽儀箭步沖上前,一把抓住風臨的手,逼她看着自己,說:“殿下!您能回來,我日日感謝上蒼,若命運要我做抉擇,我願拿我的一切換您的平安。

對我而言您是這世間的至寶,任何事物都不可相比。

那樣自棄的話,您再也不要說了!”

風依雲亦在一旁哭道:“别這樣想……真的……姐,能回來就好……别這樣想……”

風臨情緒徹底失控,她再難抑制悲痛,一頭埋進子徽儀懷中,緊緊抓着他的衣襟嚎啕大哭。

門外,有幾人靜靜聽着,淚如雨下。

-

待幾人走後,風臨坐在床上,破天荒喚人準備梳洗。看着殿裡忙碌的寒江和白蘇,她冷不防開口,說了回京後第一句主動的話:“這次沒帶你們三個去,真是萬幸。”

寒江默默流淚,背過了身去擦眼淚。白蘇仰頭忍淚,努力沖小殿下笑了一下。風臨看了下四周,問:“寶葫呢?”

室中沉默,白蘇扭過頭,又開始啜泣,許久後寒江開口:“您離京沒幾日,寶葫姐姐就病死了。”

風臨默默地低下頭,很久沒有說話。

夜裡,風臨梳洗完畢,由平康攙扶,蹒跚着去了正殿,進内殿時,皇夫正坐在榻上,拿着絲帕捂嘴,不住地咳嗽。他見了風臨來有些驚愕,連忙将帕子藏在身後。

風臨走上前,伸手去摸皇夫半白的枯發,一根根發如枯草般剌着她的指尖,令她心痛如摧。而後她擡手擦了擦眼淚,又伸手去拿藏在他身後的絲帕。

白色的絲帕在自己的手掌中展開,露出了點點血迹。風臨低着頭,幾滴淚落在血上,暈染出兩三朵花。

皇夫擡手為她拭淚。

風臨哭的更兇,抽噎道:“對不起……”

皇夫輕輕用指尖拂去她的淚珠,啞聲道:“回來就好。”

昏暗的燈火中,風臨跪伏在他榻前,哭得聲嘶力竭。

-

餘下三月,風臨父女二人一步也沒踏出栖梧宮過。

武皇曾來看過風臨。彼時風臨蜷縮在床榻之上,正為傷口的疼痛而冒汗。見着武皇來,她掙紮着想從床上爬起,卻被武皇搖頭阻止。

十幾日不見,武皇憔悴得叫人認不出。

她眼下烏青極為明顯,面色陰灰,沒有化妝,隻簡單挽了幾根銀簪。細細看,似乎鬓邊多了幾根白發。

宮人為她搬了個凳子,她就坐在了風臨榻前,也不說話,隻用疲憊的眼神看着風臨的傷口。

風臨心中愧疚難當,啞嗓喚了聲:“母皇……”

武皇微微皺起眉,重重歎了口氣。

風臨坐起,垂着腦袋說:“母皇,對不起……”

武皇深吸了一口氣,良久才說:“這不是你的錯。”

母女二人一陣沉默。

沒多久禦醫入殿,見武皇在趕忙行禮。武皇有些疲憊地擡手示意起身,詢問:“她的傷如何?”

“回陛下的話,定安王殿下身上共二十七處刀傷,八處箭傷。刀傷除左腿兩處有些深外,都還不算險。殿下右肩有兩箭射的極深,幸而有軟甲相護,未成貫穿之傷。骨傷僅有肋骨,未斷四肢。殿下吉人天相,所受之傷皆未損及重要心脈,于性命無憂。”

武皇點了點頭,疲憊道:“用最好的藥,不要在意花費。”

“是,陛下。”

禦醫回完話後,上前為風臨換藥。

見着那一道道傷口,武皇歎了口氣,沉聲問:“疼麼?”

風臨猶豫了片刻,搖了搖頭。

沉默了一會兒,武皇道:“這幾日沒來看你,不要怪朕。朕……實在沒有力氣了。”

風臨眼湧上淚,道:“孩兒知道。”

武皇擡手召了個人進來,道:“這個是鳳翔,你一會兒把那天遭遇的事同她講一遍,仔仔細細地講……”

“是。”風臨低下頭,努力忍住眼淚。見武皇垂着眼要往外走,她出聲喊住了武皇:“母皇……”

“嗯?”

“您會為長姐報仇的,是吧……”

武皇深深看了她一眼,回過了頭,“嗯。”

随着話音散盡,武皇的身影已消失在殿中。

風臨垂下了頭,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滋味。她擡起手擦了擦眼眶裡的淚,看向面前的鳳翔,“大人請問吧……”

-

抓人,殺人。

着錦佩牌的侍衛頻頻出現在大街上,擡手一揮,便是一戶的哭嚎。無數人連家帶族的被押入刑牢,蜷縮在昏暗的牢房中,祈求上天慈悲。

幾月來,朝堂之上發生不少變故。裴尚書突然告病,懇請離京歸鄉,挂個閑職,并辭謝其女官職;魏太傅重病,亦上書懇請辭任歸鄉,并告知武皇,其族中與缙王風恪定有婚約的公子魏氏突然暴斃。

吳城孔俞、孔心、王鑰攜三萬精甲騎兵叛逃至南境,受南域陳國封異姓王,據三鎮為營。

王勤及兩千餘騎兵失蹤。

武皇聞言怒火攻心,勒令謝将軍領兵去往吳城飛騎大營,将營中餘兵就地卸甲看押,等候發落。

至于潛逃人員親族,就地誅殺。

惶惶地過了三個月,祭禮完備,陵墓妥當,先太女風繼的喪禮也終于來了。

漫長的三個月,對于風臨來說隻是一瞬。這些日子她渾渾噩噩,迷茫地往來于父親與自己的宮殿,都不知怎麼過的。

蜷縮在床上,似乎不過眨了下眼,還未休息好便被人叫起,去送長姐最後一程。

什麼叫最後一程……怎麼就最後一程了……

風臨看着遞來的孝服,那慘白的麻布刺痛了她的眼,她不得不别過頭去。

換好孝服,踏出宮門,皇夫與風依雲早已在階下等候。寒風微微吹起皇夫灰白的發,落在風臨眼中,像下了一場雪。

三人無話,亦不知說什麼。此時一切的安慰都是無用的,說了平添傷悲,不如沉默。

幾個月來,三人第一次踏出栖梧宮。看着滿天的白孝在陰沉的天空中不斷飛舞,似乎在不斷提醒他們失去了什麼。

皇夫坐在鳳辇,嘔出一大口血。

一踏入東宮,滿目的白。哀聲與僧侶頌經之聲交織在一起,奏出一道摧心斷腸的哀曲。

風依雲攙扶着皇夫,四下一看,心中生疑,問風臨:“怎麼覺着這兒的生面孔多了好些?”

風臨擡眼去看,發現果然如此,連曾經的内官青松都不在,前來接引的是梁少監。

風臨疑惑,啞聲問:“怎麼是你……青松呢?”

梁少監道:“東宮中人大半殉主了,青松也是。”

風臨默然。

梁少監對幾人恭敬行禮,複而将他們引至停靈之殿。

一路上不少屬官朝臣對他們勸慰,但皇夫與風臨此時心力交瘁,實在無力應付,都由跟随的子徽儀和文雁平康等人一一應回。

殿外,白漫漫一片,似是降了一場大雪,淋得宮宇遊廊、宮仆百官皆是凄慘慘的白。

殿門上原有的匾早已取下,換了黑匾,以祭花白綢綴起,上用白漆點了四個字:鳳歸靈霄。

風臨見了這四個字,登時跌在殿門處,再使不出一點力氣。

皇夫由人攙扶着入殿,手中新帕已染了血,他喘息許久,才開口對兩個孩子說:“她無子女,就由你們替守吧。”

風臨淚随音下,痛不堪言。

殿中經聲回蕩,哀樂四鳴,哭聲共悼言并起,震得風臨腦中一片空白。她呆呆地跪在殿中,目光盯着姐姐的靈位,無聲流淚。至于往來誰來祭奠,她全不知。

若非有子徽儀時時照應,她連飲食也不思量,人垮得要更快。

前來吊唁的人裡,魏太傅病體支離,抱柱嚎啕不止,幾度昏在靈殿;子丞相滿目蕭索,淚眼婆娑地和武皇說起兒子,跪乞皇恩。待武皇點頭,她又去看望哥哥,見皇夫憔悴不堪,拿過他染血的帕子,更是哽咽難言。

裴懷南本在京外,聽聞噩耗連夜趕回京中,直奔東宮。見好友果真離去,她備受打擊,跪在殿中痛哭捶地,幾度失态,最終被其母拖走。

聞人言卿三日後才到,滿身風塵,一見便知是遇了襲。她左胳膊似受了大傷,用布吊在胸前,很是頹喪。聞人言卿本就病容恹恹,見了白孝,更是面無人色,通張臉都是白的,隻有眼圈有點紅色。

她踉跄着摔到靈前,淚一滴一滴砸在宮磚上,呢喃:“怎麼會……殿下……那日您同我暢談宏圖,彼時音容笑意,猶在眼前,不想竟成了最後一面……”

她說話間哭不能抑,悲痛太甚,以緻數次幹嘔。不得不被禦醫扶到偏殿救治。

不久,慕歸雨也來了。

單論面色,慕歸雨沒比聞人言卿好哪裡去。她心思深沉,卻真心視風繼為摯主、視為生命中不可替代的親友。她早早便已起誓要輔佐風繼登臨大寶,一展宏圖。她們還年輕,她們本還有無限的可能。

她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盡管慕歸雨先前還壓制着别人,但消息一到,她便被輕易擊垮了。屍身一入京,她當夜便高燒卧床,難以行走,直至現在她的臉頰還散着詭異的病紅。

但她甯可叫人攙也要攙過來。她一定要見風繼最後一面。

來到靈前,看着靈位上那幹巴巴的文字,慕歸雨怎麼也無法将它同記憶中那個溫暖的女子聯系在一起。

她一向圓滑善言,在今日這樣的場合,論理就算裝也要裝出一副哀嚎模樣。可她哭不出來,此刻她喪失了一切僞裝的力氣,也不想再裝,沒有意義了。所以她隻駐立靈前,沉默着凝望。

走前,慕歸雨注意到了跪坐不言的風臨,本來虛弱無力的她不知哪裡生出一股力氣,猛地推開了攙扶的人,搖晃着來到風臨面前,俯身半跪,伸出手抓住風臨的手腕,吐出了一句話:

“你不恨嗎?”

風臨猛然回神,瞪大了眼看她,手腕傳來滾燙的溫度,灼得風臨發疼。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