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展信佳:
我初入行伍,還不甚習慣。行軍很苦,不多日腳便磨出了許多泡,看來我還是很嬌氣,不過走了幾日路便叫苦,如何與将士們相比?
軍中夥食粗糙,但十分抗餓,初嘗覺難以下口,吃的甚少,後來餓極了,一頓也能吃四個大餅,冷熱什麼的也不在意了。
每日訓練,累得半死半活,夜裡躺在床上,最大的期望竟是今夜不當值。偶爾與同班的幾人講講話,雖然粗俗,但很有趣,我便不複述給你聽了。
你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好好讀書?京中這個時候該是品酒嘗蟹的好季節,螃蟹寒涼,你若要吃,記得喝些姜湯驅寒。
我撿到一塊漂亮的石頭,琉璃一般,本想給你看看,可信不能夾帶石頭,為此我惱了好一陣,平白被白蘇笑話一通,更加惱火。
有些累了,今日先寫到這,盼公子早日回信。
小卒風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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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慧書敬悉,遲複為歉:
進來忙着操練,拖了幾日沒寫回信,心中不安。今早居然夢到你對我破口大罵,吓得我早早就醒了,趕忙動筆。
老将軍很疼我,許是因為我身份的緣故,對我多加照顧。前幾日夜裡偷偷叫我去她的房中,我還疑惑,到了才知,她從夥房偷了一條羊腿烤來吃,叫我去分贓。這怎麼能行?無組織無紀律。大半夜的,我對着羊腿笑出了聲,挨了老将軍一記腦瓜崩。
吃羊腿怎能無酒,我盡管心疼,還是搬出了那壇子桂花酒。走之前我撒潑打滾跑到東宮把這壇酒挖了出來,答應姐夫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對不對?
這酒真好喝,可惜我隻有一壇。老将軍見我倒酒摳摳搜搜,對我破口大罵,我手一哆嗦,多倒了兩滴,好心疼。
老将軍酒量不好,一碗就開始胡說八道,拉着我背什麼挽大弓,射天狼,兩碗下肚,開始和我吹噓她的相公有多麼貌美。
我也是喝昏了頭,同她争辯了起來,我們二人就誰的對象更美一事爆發了激烈的争吵,最終以我被老将軍暴揍結束。
唉,不敢還手,官大一級壓死人呀!
不過我并不惱火,因為吵鬧聲引來了副将,她發現将軍又偷羊腿,将她訓得和孫子一樣。我在一旁沒忍住,笑得嘎嘎作響。
軍營生活還是很有趣的是不是?我也交到了許多朋友,大家性格各異,但都挺有趣。
一夜我當值,望着篝火突然想起那年同長姐巡軍的一晚。我也是坐在這樣的篝火旁,聽身邊的士兵有一搭沒一搭唠嗑。
我忽然就想起了那個要退伍回家,給女兒做幾十個紙鸢的老兵,那個攢錢娶心上人的年輕人,還有那群叽叽喳喳八卦的人。
還有我身後車裡,那位埋頭文案,無暇說笑的長姐。
如果大家都能回來就好了。在家的女孩可以有紙鸢放,苦等的人也能披上紅蓋頭。我也有姐姐。
叽叽喳喳吵鬧的人走了一大群,這天地也難免寂寞。我獨坐篝火旁,突然覺得這天太空了。
和我說說你的生活吧,徽儀。你信裡講的不多,都在唠叨我,同父親的信很像。和我講講你讀了什麼書,吃到什麼好吃的,有沒有交到新朋友,聽到你開心的事,我也會開心點。
還有,回信快一點,上一封我日日看,都翻爛了。
違紀小兵風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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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儀公子,順祝時綏:
一月未寫信,萬分抱歉。突遇漠庭流寇侵擾村莊,這一月忙忙的到處趕,竟沒能有空拿筆。
你的消息還挺靈通,先前那場無礙,幾個鬧事的漠庭人,趕走也就罷了。我也沒有受傷。
隻是這次,我算是真正踏入戰場了吧。雖然隻是幾百人的交戰,可也驚心,一刀一式隻為要你的命來。長姐說的話有道理,我太幼稚,根本不懂得戰場厮殺的殘酷。
那日我跟着伍長趕路,本無波瀾,不過在其位某其事。但到了受襲的村莊,才真正意識到這群混蛋做了什麼惡。
那麼小的孩子,還裹着包被,那群畜生如何下得去手?!好端端的一個村莊,遭受這無妄之災!家家戶戶被洗劫一空,不過一百多人的小村莊,竟流了這麼多的血,鋪天蓋地的紅,我沒法忘記。
這群畜生可恨至極,無吃食,不去種糧開田,卻來搶我們的口糧!偏偏我們還不能還擊,如此憋屈,如何對得起這血河?這起事又不知被怎樣掩去,不願想。
我本想給這些村民入土為安,無可奈何流寇未捕,前方偏偏又有小村落,半刻也等不得。心一橫閉目走了。
一連數日,皆無法合眼。
心有愧,夜難寐。
草率書此,寫得雜亂,公子莫怪。
風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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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見信如故:
你的信我仔細看了,若是三姐在栖梧宮前轉悠也不是個事,真沒想到她還惦記着裴自清。思來想去,送出宮也不是個好法子。待我寫信給依雲,讓他去問問太傅,若太傅同意,就把裴自清送太傅那去吧,母皇也不會說什麼。
有些疲累,軍中雜活不少,又常常出任務,我睡的不足,白蘇心疼我,想替我當值,立時把我吓清醒了,這要是被老将軍知道,非削我不可。
近日收到父親來信,言語之間盡是擔憂之意,我一向報喜不報憂,父親敏銳,反而生疑。
我今日總在想,一味的報喜是不是對的,這樣做是不是讓父親更擔心了?我決定坦誠一些,也對他說一些煩惱。他的信紙總有一股藥味,我聞着總是心痛,不知他睡得怎麼樣。
依雲的信很吵,但我歸納了一條重要訊息——徽儀,你出名了?
什麼‘翩翩公子,展顔清華’?
這是哪位小姐給你評得?你來信居然不提,我有點不高興。
有人叫我,先不寫了,見諒。
行長風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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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事之秋,草草幾筆報個平安,勿挂心,莫怪。
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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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