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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鳳府披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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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禮制,親王葬儀當擇良日,定陵寝,停靈招魂,殓殡服吊,籌備短則數月,長則以年計。然今時定安王之葬卻尤顯倉促,訊至京,不過三日,武皇便下旨備儀,以定安王少年驟喪,父母俱在為由,先否了禮部選吉之提,就近擇日,爾後又以帝、夫痛心過甚之言,速籌儀禮,竟欲五日而發。

安寝之地更是古怪,既不入祖陵,亦不入帝建光陵,甚至連葬入懿明太女的孝陵提議也否了,卻擇了一處遠帝陵之地的舊建空陵。此處原是備于武貞帝所用,後來武貞帝因由廢棄,便荒置在那,禮部将此處急修,以供定安王之用。

諸事倉促,卻唯有一項格外重視,上特命請了悟寺、淩霄宮、慶雲宮籌辦法事,籌建廟宇安魂,武皇親口下谕,令法事要辦足四十九天,所耗所用,任報任取。

如此安排,不免奇怪,時人私下提及此事,議論衆多。

這樣的消息原是傳不到皇夫耳裡的,但他自那日與武皇單方絕裂後,發現自己消息為人所蔽,便不惜借宮外己家勢力,建了自己的消息渠道,所用不過兩日,剛巧趕上了這波言潮。

對于小女兒葬儀的種種安排,皇夫都面無表情地聽着,但當他聽到陛下大辦法事、興寺建廟時,卻忽然大笑起來,那是真真正正的大笑,笑聲震耳,足笑了有一炷香的功夫。

在笑聲停歇後,是長久的沉默。

文雁心中難受,走上前将暖爐放在皇夫手中,似是感覺到手中溫暖,皇夫緩緩擡起頭,對他道:“扶我去庭中坐坐吧。”

“好……”文雁沒來由心酸,扶着皇夫去了前庭,廊下擺好座椅,皇夫披着大氅坐下,靜靜看向前方。

這是他從前常坐的位置,視角很好,一擡眼,就能望到庭院裡的秋千。從前總有幾個小孩在那玩耍,叽叽喳喳的,伴着玉鳴金謠,吵得宮殿滿當當的。

可那是很久的從前了。現在院裡空空蕩蕩,什麼聲音也沒有,一抹殘雪蜷縮在角落,連聲哀鳴也發不出。

好靜啊。

太靜了。

皇夫慢慢擡起眼,視線很容易就阻到宮牆上。

他忽然啟唇,很慢很慢地說出一句話:“這是我第二次參加孩子的喪事。”

“文雁,我該穿什麼去?”

身後的老仆立刻就流下淚來。

微小的啜泣聲在身後綿延,然皇夫卻沒有淚意,他仍舊望着高牆。

這宮牆從來都是這麼高,這麼長,投下的陰影如綿延不絕的暗河,侵蝕着他,淹沒着他,他一生都無法逃脫。

他開始思考自己為何踏入這高牆。

應是為了情的。當初他也算少有佳名的公子,雖說不是想嫁誰就嫁誰,但總是能挑的。那年的太女二字并不算好,無權無金,空有個名頭,各方都不看好。那他為什麼選?

嫁給一個處境岌危的箭靶,跟着她的腳步,踏入東宮,踏入宮門,踏入權力争奪的漩渦之中,從此不得快意。他總是有所求的吧?

有的。

有所求,就要有付出。他不是個矯情的人,他懂得這個道理,他想要,所以他竭力去付。

家族的助力,東宮時替飲的毒酒,入宮後的殚精竭慮,對刁難刻薄的忍耐容讓,對她所言所行極力讓步,二十年的理解陪伴,數千日夜的照顧體貼,全心全意的給予,毫無保留的心。

付出了這麼多,隻為跟宮中衆多男人分享一個薄情的妻子。

可不可笑啊?

低頭看看自己吧,一雙陳傷難愈的腿,一頭黯白如雪的發,一幅支離破碎的身心,這便是你錯付錯信的代價。

“回去吧,”皇夫喃喃道,“回去吧……”

文雁聞聲飛快擦了臉,将他扶起,慢慢走回了殿中。到了内殿,皇夫也不言語,隻坐在窗邊的椅上,伸手推開了雕蘭木窗。

這幾年他常如此望着窗外,文雁見慣了也不去阻攔,隻命人多搬了炭火來。皇夫散了諸人,一個人獨處,手裡籠着桌上的茶。

他靜靜坐在椅上,側着臉,眼睛直愣愣看向窗外,那一方天空暗沉沉的,卻比周身所有都要亮,随着目光久視,那一方天空也越來越近,漸漸竟掙脫了灰褐窗框的束縛,向着視野之外無限蔓延,他的眼中被那愈近的天空而震撼,在那遼遠的顔色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廣闊,他忽然覺得身軀都輕了起來。

一聲瓷器墜地刺耳之鳴兀地響起,碎片砸在宮磚上,令皇夫刹那回神,緩緩扭頭朝門口望去。

内殿的門外,風依雲滿面驚恐站在那,手裡的藥碗混着藥湯灑落一地。

怎麼了?皇夫想着,還沒問出口,便見風依雲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兩手顫抖着伸向前,像是想穩住對方的情緒,兩腿一步一步,緩慢地向前挪動,“别……别……”

他驚恐地看着自己的手,皇夫低眸下望,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抽下了發簪,尖端沾有紅痕,他朝左一望,發現左腕上有道血口,此時才覺出點疼。

皇夫右手微微動了一下,風依雲立刻慘叫道:“别!”

他小心翼翼,兩手顫舉着,懇求似的,一步一步,終于慢慢跪行到皇夫面前,一把拉住皇夫的衣袖,在奪下發簪的刹那湧出滿身冷汗。

這樣子實在太可憐了,皇夫仍恍惚着,擡手輕輕摸向他的頭,問:“這是怎麼了?”

風依雲跪在他膝前抖成一團,兩手緊緊抓着他的衣袖道:“别這樣……父親,求您了,别這樣……别留我一個人在這,我害怕……”

顫抖哽咽的聲音傳入耳中,皇夫低頭望着眼前蜷縮成一團的可憐孩子,猛然自恍惚中驚醒,眼中閃過鮮明的痛意,左腕的血化作紅蛇,一路沿着經絡狠狠咬向他的心髒。

皇夫當場從椅上起身,蹲在風依雲面前,擡起滴血的左手,狠狠朝着自己臉上閃了一耳光,清脆的巴掌在臉頰留下沾血的手印。

“父親錯了。”

“原諒父親這次,好嗎?”

風依雲拼命點頭,抖着用袖子去擦皇夫臉上的血迹,眼淚在眼裡打轉,隻在嘴中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道:“别留我一個人……别留我一個人……”

-

葬儀當日。

“殿下,該動身了。”

風依雲從被子裡出來,他穿着一身白孝袍,頭上系着白額帶,顫巍巍踩上鞋。自那日武皇走後,他夜裡噩夢不斷,醒了,身子便時時發抖,此刻行走在宮中,亦是憔悴模樣,兩手交叉環繞,緊緊抓住兩臂上的衣料,口裡喃喃念道:“冷……好冷……”

說着話時,他的臉色發青,好像真的被凍到一樣。

一旁的良澤看在眼中,心中歎氣,取了最厚的狐皮鬥篷披在風依雲身上,在大氅觸及身體的瞬間,風依雲立刻抓住裹緊自己,發着抖,兩眼看向外頭。

今天天氣算不得好,陰沉沉的,悶得人喘不過氣,偏這樣重的雲蓋還下起雪,一層層鋪灑下來,把整個天地都堵得密不透風。

風依雲裹着鬥篷走出門去,一步一步邁下階,發抖的腳踩在新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聽得他咽喉都在泛酸水。

這天氣很不好,讓他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場雪。巧極了不是麼,也恰是在這個時候。

宮門口車駕早早備好,皇夫已乘入車,于風雪中靜靜等候。

到了車前,風依雲幾次邁步不成,最後由三四人攙扶着才登上車。及落座,車門合閉,車内光一下子暗了大半。

寬敞的車廂中,風依雲與皇夫緊緊挨着坐,他的手緊緊抓着皇夫的手,好像這雙蒼白消瘦的手能給予他力量。

皇夫不發一言,用手包裹着握住孩子的手,默默給予言語之外的安慰。其寬大白袖下,左腕隐隐露出一段包紮的白紗。

感受到手上傳來的薄弱溫度,風依雲突然有想哭的沖動。父親已經這樣了,還要來安慰自己的情緒,自己多麼沒出息啊……

可是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他覺得自己現在的身子就像一把砂礫堆成的,如果不從外獲取一點力量的話,馬上,他就會崩散成一地沙。

車馬緩緩動起,慢慢駛出皇城。

許是顧忌皇夫的身子,這一路上沒有人來攪擾他們,就連車行進的速度都比旁的要慢。

等到了地方才發現,他們比旁人都要晚。

武皇坐在内堂擡眼看向皇夫,那目光筆直而濃重,但皇夫漠然略過。

喪禮是在定安王府辦的,儀式結束後,送靈入陵。

王府沒了主人,又辦這樣倉促的大事,不知要受多少為難,平康和寒江兩個人站在靈堂兩側對往來人行禮,臉色都顯得消瘦憔悴。

寒江顯然更糟,站在那裡垂着眼,整個人像具行屍走肉,對人行禮時也僵硬無力,兩眼呆滞,或許她都不知道自己上一瞬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平康雖然眼下烏青濃重,臉瘦得有些凹進去,可好歹比寒江強些,還能理事,因而府裡現在瑣事雜事都暫由他全管。

風依雲與這二人眼神互問了一下,也實沒什麼力氣說場面話,待走入堂中,他眼睛大略掃一眼,發現王府的屬官好像不在。

心裡生疑,風依雲裹着鬥篷仔細又看了一圈,發現并不是都不在,而是平日裡跟着風臨的柳青幾個不在。人哪去了?

但他很快便沒氣力想了,因為哀樂開奏了。

風臨未成婚,無子女,諸多儀式要由風恪風和代勞。風依雲脫下鬥篷,露出身上的孝服,披麻站在一旁,看着風恪面露悲傷地念着哀悼之詞,他忽然覺得好諷刺。

太不公平了吧,憑什麼他的兩個姐姐,都落得這樣凄涼的下場?

他還記得風臨離京時的樣子,她臉色不大好,滿臉疲憊,卻隐有一點高興的樣子。他對她說,旗開得勝,平安回來。

她對他說,若有吃用,隻管去姐姐府中找寒江拿,不要虧了自己。

這個世上隻會有三個人對他說這樣的話,一個是父親,一個是長姐,最後一個,就是她。

他的吃穿住行,隻在這三個人眼中是天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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