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不大短暫的幾次相處,我初步對秦徹這個人有了些簡單的認識,就譬如他性格中那種對局勢遊刃有餘的掌控感。
我感知到這一點的方式很獨特,是從他握着方向盤的手。
那雙手很漂亮,修長遒勁,手背上青筋分明,右手的虎口處還有一點傷痕。瑕不掩瑜,以前覺得這個詞語到底遺憾,現在我卻更願意用作贊美。
這些想法像雨後某種植物的藤蔓,從心底飛快的生長出來,等我想要認真去審視的時候,它們已經生機勃勃了。
我坐在副駕上,華燈初上,臨空的夜晚繁華又忙碌,秦徹沉默開着車,平時鋒芒畢露的五官此時也被昏暗的夜色襯托得柔和了許多。
現在看着倒是一點都不兇了,明明也可以和平相處,可他卻非要一上來就扳着我的手給自己一槍。
那一槍成了我近日噩夢纏身的根源。
我很清楚那套動作的完成來自高級神經中樞的控制,但我也無比确定當時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好像并沒有完成信号的接受與判斷,所以當一些說不清的情緒外顯,如一場來勢洶洶的流感般讓我飽受折磨的時候,我開始後悔。
無比後悔。
他臉上的那道劃傷被他随意抹去,那麼胸口,心髒,那裡也是嗎?那得是什麼不死不滅的先天聖體!
如果我當時足夠冷靜,如果那些傷害不是源于我,我想我會這樣同他開這樣的玩笑,我們的相處也會更自在一些,但現在——
我胡思亂想着,不經意一擡頭,結果看到秦徹嘴角彎起,唇邊挂着一抹淺淡又愉悅的笑意。
他竟然也會這樣笑?吃錯藥了?
“笑什麼?”
我沒忍住問,開口就是嗆聲。
人在對另一個人心懷愧疚的時候就會這樣,因為沒有道歉的勇氣,也因為道歉沒用,所以開始自我精神勝利。
秦徹聞言側首掃我一眼,“怎麼,你們臨空不允許?”
我……
“那倒也沒有,隻是,”我頓了下,低聲嘟囔:“總覺得你的笑有點……不懷好意。”
“隻是有點?”他的視線一瞬就移開了,聲音懶懶的,慢悠悠怼我:“那你懷好意笑一個給我看看。”
給你看……個屁!
我哼了聲,别開臉看向車窗。
車子很快駛出臨空,在空曠的路段上疾馳,某人的影子被映在上面,模模糊糊的,随着隧道燈光暗亮的交替,有種沖破時間空間壁壘的恍惚感。
“秦徹。”
我對着車窗上的影子叫了一聲。
“嗯?”秦徹的臉微微側過來回應我,鼻音濃重,“怎麼了?餓了還是渴了?”
“……”
一句遲到月餘的對不起硬生生哽在喉嚨裡,最後順着他遞過來的芒果汁又咽了下去,終究未能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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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會在一家私人莊園舉行,門口下車,秦徹将車鑰匙抛給等在那裡的薛明。
我才要同他打招呼,然後就看到他身後探出個一模一樣的腦袋,“嗨,晚上好呀,又見面了!”
這兩兄弟好像對演靈魂出竅的遊戲樂此不疲,我笑了下,朝他們揮揮手。
“進去吧。”秦徹朝我伸出手臂。
我挽了上去,順勢拿手臂蹭過他的腰側,半開玩笑道:“又沒帶武器,是因為今晚太平,還是秦老闆子過于自信,這次你需要我替你拖延多久?”
“你入戲的速度總讓我驚歎。”秦徹笑笑,側首晲過來,“那就要看着這位美麗的女士能給我多少時間了?”
聽這話還真要動手?
我默默為自己身上這套禮服裙哀悼一下……實話實說:“衣服不方便,最多十分鐘,你要是搞不定我就自己先撤了。”
“今晚的酒應該不錯,一支慢舞跳完整跳下來,十分鐘可不夠。”
“啊?”
秦徹隻留給我唇角微勾的側臉,“放輕松,生活除了打打殺殺還有更美妙的事情,願意和我一起嘗試下嗎?”
單純隻是酒會?秦徹這個人不可琢磨,他的話當然也是,我頓住腳:“可你不是說可以打聽一些關于以太芯核的消息嗎?”
“嗯,這次有點記性了,我說的的确是打聽,所以不是帶你來搶劫。”
他慢條斯理說着話,手臂收了下,帶動我邁步走上台階,“下次與我一起出席的場合,你可以試着把你的獵人小手槍放在手包裡,就算要動手,我也完全可以給你留出拔槍的時間。”
額……我低頭看去,“看不出來吧?”
“當然,看不出,我是說别人。”
“那你?”
“我有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