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淳悠悠的走在回去的路上,遠遠地便看見一人站在院門口。這次夏侯淳沒像上次一樣被吓到,她三步并一步跑上前,語氣親昵:“計将軍,你怎麼又不進去呀?”
等在那裡的正是計晖。
“你還有話要同我說嘛?”夏侯淳自來熟的拉着計晖的胳膊往院子裡走,邊走邊道:“下次你來就直接進去,等在這外面要是被人瞧見了才是徒惹閑話,你看你長得這麼風流倜傥,這夜深人靜的不知道的人見了還以為我院子裡藏着個小白臉呢!”
計晖聽她這麼說不知想到了什麼,立刻沉聲道:“休要胡說!”
“不說就不說,生什麼氣呀。”夏侯淳現在臉皮日益漸厚,對計晖突然的情緒轉變也沒一開始那般敏感了,自顧自道:“方才不是你叫我見好就收嗎?怎麼突然想着要把孫嬷嬷給抓走了?”本來她的計劃中就沒有孫嬷嬷下地牢這一節,少了這一個孫嬷嬷還動王氏不得,她知道夏侯平總有法子能讓人悄無聲息的開不了口。隻是沒想到計晖會突然出手,把人給帶去了大理寺。
要知道大理寺可不是那麼好進好出的,若是夏侯平沒擺平好孫嬷嬷,此次王氏不死也要脫層皮。
不過進就進了,夏侯淳也不放心上,這是夏侯平該擔心的事情,與她無關。
隻聽計晖道:“現下你與王氏已經鬧僵,再呆這裡不安全,随我進宮去吧。”
夏侯淳聽完腳步一頓,低頭自嘲一笑,問:“這也是皇貴妃的意思?怕我死的太早想将我圈禁在宮裡,好一生為七皇子治病?”她可不覺得在皇宮裡讨生活會比在這夏侯府容易多少。
計晖怕她鑽了牛角尖,忙道:“不是……這也是我的意思……”
聽她這麼說夏侯淳來了興緻,反問道:“嗯……你的意思?”
計晖偏過頭不去看她,壓低了聲音道:“經此一事,王氏必會魚死網破做出瘋狂之舉,這段日子你還是進宮避避風頭吧。”
夏侯淳問:“那夏侯府裡的夏侯淳怎麼辦呢?”
計晖道:“菱花武藝不凡,她會代替你留在這裡。”
夏侯淳聽完好笑道:“菱花姐姐聽見你這話定會咬牙切齒的揍你一頓!”要知道上次讓她扮演夏侯淳就已然不悅,若是這次還找她,那可不是一日兩日了,還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
計晖認真道:“你放心,宮裡有我的人在,你不會有事的。”
夏侯淳得寸進尺的追問:“那……你就不能在宮裡陪我一起嗎?”
計晖想了一會,竟是十分認真的道:“我會考慮的。”
“傻瓜!”夏侯淳被她這一闆一眼的模樣逗笑,方才那杞人憂天的煩惱頓時煙消雲散。
正如那晚計晖所料一樣,那次生辰宴半月後的一個深夜,夏侯淳的院子突然走水,火勢蔓延極快,整個院子除了那顆桃樹尚留根基外,全都燒了個精光。等到第二日早上府裡衆人發現時,夏侯淳的院子裡隻剩一片廢墟。就在衆人都以為夏侯淳不幸遇難,王氏叫了棺材鋪的來為夏侯淳定做棺材時,隻見原本應該在房中燒成灰燼的夏侯淳左手糖人右手餅,優哉遊哉的從大門走了進來,讓夏侯府一衆人還以為大清早見了鬼。
其中最受驚吓的當屬王氏,隻見她惡狠狠地盯着夏侯淳,大聲質問:“昨夜大火你不是該被燒死了嗎?你究竟是精怪還是鬼怪?”
隻見那‘夏侯淳’仰着頭十分不屑似得頂撞道:“我是人是鬼你不會來摸摸看?我的院子着火我不跑出來,難不成還傻傻的呆在裡面等着被燒死?”
王氏被她氣的當場嘔血,心中不斷回想昨夜的經過。昨夜她明明讓人潛進夏侯淳房中将人迷暈,本該被一把火燒死在房中的,怎麼今早還是活蹦亂跳的出現在自己眼前?難不成真是這個賤胚子命硬?
王氏當然不知道眼前這個夏侯淳并非真正的夏侯淳,而是菱花所化。昨夜被迷暈也隻是假象,菱花為的就是看王氏今日這計劃落空失望的模樣。真真是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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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前。上京城某條街。
李全是刑部主事,正是年輕力壯的好時候,其官途平順,同僚間相處的可謂如魚遊水,不出意外的話,再過一段時間他便要升官了。今夜他客情一群同僚喝酒,也算是提前替自己慶賀一番。酒過三巡等小二提醒時方才知道快要到宵禁,李全與同僚在酒家門口一一拜别,獨自一人往回府的路上磕磕絆絆的走。
他今日多喝了些酒,走的極其緩慢,就這樣還時不時的要摔。
行至一條巷子時,“今朝有酒……”李全一邊打着酒嗝,一邊對着天上的彎月做出敬酒之姿:“今朝醉!”說着虛空痛飲一杯,表情十分快活。正在他忘乎所以的沉浸在腦海中的花花世界時,在他的前方不遠處,有一雄壯的影子似乎正在注視着他。
李全醉眼朦胧,迷迷糊糊間隻覺得那人長得過分粗狂了些,手臂也特别的粗長,弓着背站在前方擋住了去路,都不像個正常人該有的樣子。
李全雖然喝的四肢不調,可他腦子卻不糊塗,對方明顯來者不善,四周都彌漫着危險的氣息,李全心下惶惶,暗道不能再往前走,扶着牆利落的一個轉身拔腿就跑,一邊跑一邊高聲呼救。
隻是他本就醉的走不穩路,更何況是面對一個如此雄壯的怪物,李全還沒跑兩步便在酒精和恐懼雙重壓力下絆倒在地,當怪物真正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時,李全已經吓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隻能張着嘴巴無聲的‘啊啊’叫。地上浸濕了一片,腥騷味蔓延在巷子中,李全生前最後一副表情便是深深地恐懼。
宮中夏侯淳聽聞自己小院走水一事時,一面道計晖真是料事如神,一面又替菱花委屈,明明一身本領卻要窩在後院與一群心懷不軌的婦人周旋,這當真是她這個正主的罪過。
不過好在皇貴妃時常賞賜些小玩意兒到夏侯府去,以此提醒夏侯府衆人,夏侯淳背後是有貴妃娘娘做靠山的。以至于‘夏侯淳’能肆無忌憚的和王氏正面交鋒。
眨眼間夏侯淳入宮已經快一月,秋末一過上京氣溫驟降,夏侯淳自幼怕冷,往年都是和茯苓在那方小院裡相依偎着取暖,如今因為她所有事情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仔細想來,如果上一世不是王氏非至她于死地,她就那樣渾渾噩噩的和茯苓在那院子裡老去也沒什麼不好。
隻是你不招惹禍事,禍事卻要來找你麻煩。夏侯淳如果還和上輩子一樣無欲無求,連累的不隻是自己,還有茯苓。不管是為了她們兩的小命,還是為了報複上一世王氏的趕盡殺絕,夏侯淳都不可能再重蹈覆轍。
“神醫。”宮女畢恭畢敬道:“皇貴妃娘娘有請您過去一趟。”
夏侯淳收回思緒朝那小宮女笑着點了點頭。
原先夏侯淳以為夏侯府的後花園已經夠氣派,一直到進了宮才知道是小巫見大巫。且不說禦花園,光是芳菲殿的小花園都比夏侯府講究數十倍。夏侯淳在芳菲殿的小花園逛了一個來月總算是膩了,今日才來這禦花園逛逛。
夏侯淳正要跟着小宮女回芳菲殿,隻聽身後傳來一聲嬌俏的質問:“你就是計貴妃請來的名間神醫?”夏侯淳應聲轉頭,但見一衣着華麗的女孩,容顔俏麗,正以一種極其不禮貌的目光審視着她。
“正是在下。”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但光從着裝來看也知其身份不凡,不可得罪。入宮前皇貴妃就給夏侯淳捏造了一個少年身份,無論誰去查都經得起推敲。此時面對公裡的貴人,夏侯淳倒也坦蕩的很。
“你看着年紀不大,怎麼就能有把握治七弟的病?莫不是計貴妃憂思過頭糊塗了吧。”那女孩輕蔑道。
“屏兒。”一旁站着的男子輕聲喝道:“休要胡說。”
聽到這個名字夏侯淳一怔,不由得擡眼仔仔細細打量着這個與她年紀一般大的姑娘。
毋屏被她赤裸裸的視線看的渾身不自在,怒道:“大膽狗奴才,你這麼看着本公主幹什麼?信不信本公主挖了你的眼睛去喂狗!”
屏兒,毋屏,這個小姑娘就是——靜娴公主!
上一世,她就是為了眼前的姑娘遠嫁大疆和親,那時她懵懵懂懂連和親是何意都不懂,就這樣為了别人丢了性命,如今見到靜娴公主本人,怎能讓她不多看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