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計晖醒來已是三日後。
計晖緩緩睜開眼睛,許是失血過多,頭還是昏沉的厲害。胸口的劍傷已經被紗布嚴嚴實實的包紮好。視線落在床尾,就見一個瘦小的背影,正半跪在床尾,匍匐在床沿睡得深沉。她輕手輕腳的起身,彎腰輕柔抱起那個蜷縮着熟睡的人。
計晖連着燒了三個晚上,夏侯淳也跟着熬了三個晚上,今早計晖總算退了燒,夏侯淳也支撐不住睡的不省人事。迷迷糊糊間她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那晚計晖摟着她用輕功飛檐走壁,夏侯淳緊緊拽住計晖那隻修長,溫暖,又有些粗糙的手掌。
“别丢下我……”懷中的人小聲呢喃着,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樣。計晖心中一軟,身體不受控制的将人抱的更緊了一些。她戀戀不舍得将人輕輕放在床上,盯着那張易容過的臉,似乎能透過表面那層假的臉皮看到其真正的模樣。
盯着看了一會,計晖松手正要起身,不料床上的人唰的睜開了眼。
“你……醒了?”計晖像是做了虧心事被人現場抓包,結結巴巴的問。
想象中的調侃并沒有被夏侯淳說出來,她也隻是睜開眼看了一會,似乎确定面前的人确定是計晖後,又重新沉沉的睡了過去,一切歸于平靜。
計晖擡手摸着自己強烈跳動的胸口,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她的心裡瘋狂作亂。長這麼大她還是第一次有此體驗,一點點不安,一點點迷茫,又有一點點……歡喜。
國子監。
計晖中劍昏迷之事菱花已經聽說,她心中擔憂無比,卻又被困在夏侯府什麼都不能做,這種無力感讓她連着幾日心情煩躁,見人就怒。
“夏侯淳!”也不知是不是被夏侯淳拒絕多了,趙雲已經習慣了被罵,短短時日臉皮厚了不知幾尺:“今天下學早,一起去街上逛逛嗎?聽說這兩日西街擺了許多攤子,專賣些古玩。”
菱花聽到夏侯淳這個名字就煩,可偏偏現在她正頂着這個名字在國子監煎熬度日,心中自然十分懊惱,對趙雲這個狗皮膏藥也是沒有好話:“滾。”
趙雲不死心的跟着菱花,繼續道:“聽說還有許多遺失的大師名迹,你回你那個家也無趣,去看看熱鬧也好啊。”
菱花一記刀眼殺過去,揮了揮握拳的手,冷冷道:“再不滾,我扁你!”
趙雲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你扁吧,我心甘情願!”
“……”瘋子,都他媽的是瘋子!
其實趙雲心思很簡單,他就是上次見了夏侯淳被後母陷害,覺得她在夏侯府實在活的艱難,替她感覺生活困苦。少年一腔熱血想要拯救人間艱苦,看不得一個無辜的少女在後母的手掌下苦苦掙紮,所以想要靠近她,拯救她。
可趙雲不知道的是,現在整個夏侯府可沒人敢招惹夏侯淳,若是誰惹夏侯淳不快,輕則是辱罵,重則是一頓抽打,如今的夏侯府和以往可是天差地别。就是夏侯平,看在計貴妃的面上都不好再去指責夏侯淳,并且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的長女生出了‘父愛’這種稀罕玩意兒。
“對了,你聽說了嗎,計将軍被刺客刺了一劍,現在還昏迷着呢。”趙雲見此計不通,又換了法子與夏侯淳交流:“你以前不是挺喜歡那個計将軍嗎,這事兒聽說沒?”
一聽到計晖的名字,菱花頓時來了興趣,她突然想到趙雲不是還有個身份呢嗎,激動的掰着趙雲的肩頭道:“你找你小姑姑說說,讓她招我們進宮,一起去看看計将軍吧!”
他們這些小輩若是沒有宮中召喚是不得随意入宮的,可是趙雲的小姑姑是太子妃,若是讓她傳召,她們不就能順當的進去了嗎?
趙雲見夏侯淳一聽計晖名字就如此興奮,心中不免吃味,酸溜溜道:“當初在你家我也替你說話了,雖然計晖她名頭是比我好一些,能力是比我大一點,你也不必如此厚此薄彼吧……”
“去你的!”誰料菱花一掌拍在趙雲後腦,怒道:“你和計将軍有可比性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她是為國為民立下汗馬功勞的大将軍,你算什麼東西?”
趙雲一顆驕傲的少年心被徹底傷了,卻縮着腦袋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計晖輕手輕腳打開房門,正要出就見菱花和趙雲站在門口,正一臉疑惑的看着她。
“将……”菱花見計晖安然無恙,頓時心情大好,正要揚聲喚她,就見計晖伸出食指在唇邊做了個安靜的姿勢。菱花從未見過計晖如此小心翼翼的樣子,好像房内有什麼牛鬼蛇神不能叨擾,否則吵醒了就要大難臨頭似得。
計晖走上前,壓低了聲音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趙雲搶先答道:“聽說你被歹人傷了,我和夏侯淳擔心你的安危,所以過來看看!計将軍現在傷勢如何?”
趙雲聒噪的讓計晖皺了皺眉,道:“安靜。随我來。”說罷率先往前走。
兩人跟在計晖身後,悄悄咬着耳朵。
趙雲道:“那屋裡的是誰啊?計将軍好像不願我們打擾到那人的樣子。”
菱花道:“興許是什麼大人物吧,吵醒了難辦。”
趙雲小聲嘀咕了一句:“瞧那小心翼翼的樣子,我怎麼覺得像是藏了個心上人呢?”
菱花沒聽清,怒道:“你嘀嘀咕咕說什麼呢?有屁直接放!”
“夏侯淳!”趙雲似是再也忍受不了了,控訴道:“我怎麼覺得你現在越來越粗魯了?張口閉口都是污言穢語,你學壞了你知道嗎?”
菱花翻了個白眼,暗罵了一句因為我不是夏侯淳,你這個傻缺。
趙雲和菱花被計晖随意敷衍了兩句,便下了逐客令。臨走前菱花還是十分戀戀不舍,想要再多說什麼,但是礙于趙雲在場又不得不洩了氣的離開了。
兩人出門的路上迎面碰上兩個少年,一黑衣,一白衣。黑衣那個面若寒霜嚴肅凜然,白衣那個笑嘻嘻的,看着倒是好相處。
四人擦肩而過,夏侯淳眼神在兩位少年身上來回切換,似乎欲言又止。趙雲發現了夏侯淳的怪異,問道:“你認識他們?”
“認……”菱花猛然想起什麼,呼之欲出的話又轉了個彎,狠狠拍了趙雲一掌後道:“認識你個大頭鬼!”
趙雲被拍的背脊發麻,吼道:“夏侯淳你給我注意舉止,這裡是皇宮!”
“等等。”
身後突然傳來少年的聲音。趙雲和菱花應聲回頭,但見那白衣少年笑嘻嘻的道:“小姑娘,我看你長得标志,不如陪我一起來喝一杯?”
黑衣少年吐出兩個字:“無聊。”便獨自走了。
趙雲被白衣少年輕浮的話語刺激到了,跳着腳罵道:“你這個狂浪之徒,再口出狂言信不信小爺讓禁衛軍拿了你?”
菱花一把拉住了趙雲要上前單挑的架勢:“回來,你又打不過他!”她看着白衣少年道:“有本事你在這裡等着别走。”
呦呵,威脅他呢?白衣少年笑的更加燦爛“好啊,我就在這裡等着。”
菱花無所謂的聳聳肩,丢下一句:“等着啊,你要走了就是王八蛋!還有,别忘了遲到半柱香,看将軍會不會扒了你。”說完拉着趙雲轉身就走了。
“卧槽……”白衣少年這才想起了自己此行的任務,看着菱花揮手的背影,笑的頗為無奈,自言自語道:“這丫頭,還是這麼難搞,回頭再收拾你。”說罷一溜煙跑了。
趙雲一路被拉着,衣襟都已經皺皺巴巴了,他努力掙脫夏侯淳的鉗制,問道:“你認識那個孟浪之徒?”
菱花道:“不認識。”
趙雲不信:“那你怎麼知道他要去找計晖?又怎麼知道他若遲到會被計晖責罰?”
“你問這麼多幹什麼?”菱花不耐道:“這些又與你無關,有這閑心還是多想想自己吧,你家那便宜姑父今後怕是廢了,眼下你有一事無成,你趙家到你這一輩算是盡頭了。”
“夏侯淳!”趙雲簡直要被她氣瘋了:“你說話能不能别這麼難聽!”
菱花不以為意:“實話都是難聽的。”
“你!”趙雲就差吐血:“我以後再找你我就吃屎!”
黑衣少年名靈均,他見到計晖,畢恭畢敬喚了一句:“将軍。”
計晖見隻有靈均一人,問道:“白駒呢?”随後想起什麼,又道:“見着菱花了?”
“是。”靈均道:“那小子非要去招惹。”
“随他吧。”計晖道:“此次來是有事托付于你。”
“将軍請說。”
計晖問道:“最近江湖上興起一個門派,名喚‘天麻’你可有聽說?”
靈均點點頭,道:“天麻此派,并非最近興起,據我說知,天麻成立距今已有五年,其派歪風邪氣,專做些殺人斂财的事,為江湖中人所不齒,将軍怎會突然問起此派?”
計晖不答反問:“最近上京有十三名官員被害,我懷疑是人猿所為,靈均,你可知人猿是哪裡的物種?”
“将軍是說……”靈均一臉不可思議。人猿是霧仙國的國寶,專門用在作戰之時,代替前鋒沖鋒陷陣的。
“我懷疑天麻與霧仙有勾結,現在必須查到天麻的幕後主使是誰。還有,你可知天麻内有一擅用軟劍的女子?”
“将軍指的可是錢忠義之死?”靈均道:“将軍昏迷那幾日我派人去查過,此女子名喚宣玑,其它的暫未有消息。”
“此女劍術了得,我懷疑錢忠義就是死于她手。”計晖道。
靈均贊同道:“我也是這麼想的,隻是那宣玑嘴硬,大理寺審了這幾日竟是閉口不言。”
“無事。”計晖冷聲道:“我們讓她開不了口,那就讓他們自己露出馬腳。”
靈均瞬間了然計晖的意思,點頭應是。
“将軍!”兩人話音剛落,白駒才姗姗來遲,很明顯他還是跑着來的,正雙手叉腰氣喘籲籲。